徐氏不說話了。
那屠家二小子什麼情況,她閨女林和芳可都跟她說得很清楚了,張氏跟小徐氏也不傻,要是知道她動了這個心思,那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
屋裡就安靜下來。
林茂德卻忽然開口道,“你好好點點,家裡還剩下多少銀子,永文如今正是在緊要關頭,怎麼都不能虧了他去,等他考上秀才,咱們家光耀門楣不說,以後也能免了稅。”
徐氏挪了挪身子,有些不捨地道,“你也不是沒有聽永文說,光在學裡打點先生開小灶就要兩百兩銀子,還有平日裡同窗的應酬,到時上府城考試又是一大筆銀子,怎麼著都得三百兩了。”
“我那壓箱底的銀子差不多就見底了,這幾年老二家就不說了,老三家也就交了幾兩銀子,老大倒是都交了,也沒落下多少。”
林茂德用力吸了一口旱煙,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思量了許久,忽然問道,“上回永文說的那戶人家怎麼樣了?”
徐氏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聽說還在等咱家的信,”她撇了撇嘴,“我們上心有什麼用,上回老二家的可是說了,她不答應蔓兒給人做小。”
“這事我來辦,”林茂德就道,“人家茍員外在鎮上也是有頭臉的人,這些日子,我在外看地可都聽說了,那周家村,李家嶺那一片的地,如今都被茍家買了下來,茍員外的兒子如今也出息,在縣城開了個綢緞鋪子,據說,還要去府城開分號。”
“真的?”徐氏來了精神,她掰著手指頭算,“那茍家婆娘如今都是半截入黃土的人,我聽說人身子早就不行了,說不準明天就蹬腿走了。”
“咱家蔓兒要真進了他茍家的大門,生個一兒半女的,哪日要是扶正了也是有可能的,嘖嘖,茍家的家財,不就是咱蔓兒的孩子的,這是樁不錯的婚事……”
林茂德瞥了徐氏一眼,這算盤真是打的噼啪響,不過,他也懶得與她爭論,婦人嘛,總愛幻想。
“這些都再說,你去與蔓兒說說,問問她是願意當個鄉下丫頭,將來嫁個泥腿子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還是願意嫁進城裡做太太,”林茂德打斷徐氏對美好將來的暢想,道,“回頭我再問問老二,為了永文,他這個爹也知道要怎麼做。”
徐氏笑呵呵點頭應是,就方才這一陣,她滿腔的氣惱痛惜都被喜悅替代。
“永文只怕過幾日就要回來了,你先把手裡的現銀理理,實在不行,咱就去老李那裡借點,”林茂德拍板道,“先把眼前的困難度過去再說。”
“啊?跟老李借錢?”徐氏頓時就變了臉色,“那老李可是放高利貸的,咱們家要是到時候還不上,就是把這屋子賣了只怕都嫌不夠,不行,不行,”她連連擺手,“咱們把蔓兒嫁了就成,不跟老李借錢。”
“頭發長見識短,”林茂德哼了一聲,“這兩件事完全可以一道辦了,蔓兒就是嫁了,除了聘禮,哪裡還能馬上就拿出錢來,現在都三月底了,四月就是用錢的時候,難不成還耽擱了永文的前途。”
徐氏只覺一陣肉痛,當年她嫁進林家不久,林茂德就說要建房子,也是找了那老李借錢,不過半年的功夫,那利錢就不知道滾了多少,最後還是她孃家拿錢出來還上的。
“要不,咱們去親戚家都問問,”徐氏試探地建議,“讓幾個媳婦兒都回孃家去借點,這高利貸我是真怕了。”
“你讓人家媳婦回孃家咋說,借錢給侄子讀書?你不要臉,我還要出門呢,”林茂德又吐了一口煙圈,“不能讓媳婦回去孃家借錢。”
“那我回孃家要錢去,”徐氏幹脆道,“我大哥這些年也還過的不錯,借點錢給我使使還不成麼,又不是不還了,”她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甚至開始盤算著怎麼開口。
林茂德垂下眼瞼,掩住眼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