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每次回頭望我,都讓我有種想重新認識你的感覺。”丁遠承道。
夏千何笑了笑,走到丁遠承旁邊坐了下來,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道:“你我相識的日子,我都不記得有多長了。”
“所以我們現在都不用說太多話,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
“就像我現在就知道,你救了太僕鎮的人。”
丁遠承不置可否。
“你不是總說,生死有命嗎,怎麼又忍不住去救人?”
“我不知道這次有多少時間,所以我要盡可能的快一點,這樣做,遼城那邊可以省了很多周折。”
“這麼久了,你依然這麼執著嗎?”
“見過了那麼多的世事變遷,我已經不知道除了執著,還有什麼值得讓我活下去了。”
夏千何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心裡默默的想,執著嗎?其實我們都不知道執著下去的意義。
心中想完,化做嘴角一絲淡淡的苦笑,丁遠承卻沒有看到。
夏千何伸出手,放在丁遠承的手上。
片刻,夏千何說道:“調變那些藥,竟然讓你消耗這麼大?”
“不知道會不會有下次了,索性救人救到底吧。”
“我突然有些羨慕她,時間在流逝,日月在交替,連山川湖海都在變,人卻沒有變。”
“千何,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是芸芸眾生裡那一粒塵埃了,在那些漫長孤寂的歲月裡,我很慶幸,你一直在我身邊。”
夏千何怔怔的望著丁遠承,思緒紛飛,飛到很久很久以前。
豆蔻年華的痴情男女,想要牽著手,堅守一份不變的執著,然後一起慢慢變老……
太僕鎮。
鎮守臨時徵用了一家醫館,用於安置患病之人,禦醫們仍在苦苦探索治療之道,卻仍沒有半分進展。
當送藥的侍衛日夜兼程風塵僕僕的趕到太僕鎮的時候,已經有十幾人死在無情的歲月下,而病情最重的一位男子,也已經風燭遲暮,即將油盡燈枯。當侍衛把藥遞到他面前,告訴他此藥尚需他試過之後才知道是否有效的時候,那男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用顫抖的布滿皺紋的手,從侍衛手中接過了藥,眼角含著淚,嘴角帶著笑,吃下了那粒丹丸。
當死亡不可避免,試與不試,只意味著,是痛快的死去,還是一線生機,所以,不用猶豫,吃下那粒丹丸,對那垂死的人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場解脫。
兩個時辰後,那瀕死的男子,漸漸呼吸順暢了,一股新鮮澎湃的生命力貫穿在他體內,緩緩浸潤著四肢百骸,那男子嘗試著坐了起來,旁邊負責看護和查驗藥效的侍衛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兩個時辰前還在垂死掙紮的人,現在竟然可以自己坐起來了。
短暫的震驚之後,強烈的欣喜湧上來,小小的醫館沸騰了。
禦醫前來檢視了那男子,確認他的脈象正在漸漸恢複平穩和正常,甚至連皺紋都在慢慢的平複的時候,所有的禦醫也都忍不住喜極而泣,看來城主送來的藥,真的起作用了。
按照病重的程度,丹丸被很快分發下去,當一個個玉瓶漸漸變空,不知是誰帶的頭,太僕鎮的居民們紛紛朝著都城的方向跪拜,感謝城主及時送來良藥,太僕鎮多日以來的陰雲也在漸漸散去。
當所有染病之人全部都服了丹丸,送藥的侍衛將那竹筒開啟,把裡面的一筒“水”倒入了太僕鎮的古井之中,幽深的古井並沒有什麼變化,侍衛有些忐忑,少主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等全部染疾之人都服用了丹丸之後,到了井邊再開啟竹筒,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快馬加鞭的顛簸,竹筒沒有扣緊,失了藥效?關繫到太僕鎮這麼多人的性命,侍衛頭上出了細密的汗珠。
“快看!”人群中一個青年喊了一聲,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井邊幾棵小樹,正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新芽眨眼間就長成了整片的樹葉,沒過一盞茶的功夫,樹幹就已經比原來的粗了不止一倍,而樹下的嫩草和野花,更是如波濤一般的鋪開。古井原本在村尾,離村裡的人家還有段距離,可花草的蔓延,在古井和村子中間流淌成了一片花海,在古井邊圍觀的人們,吃驚的合不攏嘴,眼睜睜看著自己腳下長出草,開出花,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慶幸,在柔軟的草坪上鋪散開來。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互相牽著手,相擁著喜極而泣,染病不久已經吃了丹丸的人,已經可以和同伴一起歡呼雀躍了,年邁的老人感受著鋪面而來的生機,感覺自己也變得年輕了,整個太僕鎮沉浸在無與倫比的幸福和快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