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讓修君不知輕重自己下手還不如讓我來,”貓澤奈奈垂眸避開小少年與戀人極其相似的鳶眸不受他的撒嬌賣乖影響,平靜說道:“起碼我學過醫術,知道怎麼樣不會讓修君死掉。”
她不知道津島修治傷害自己的理由。
什麼尋求刺激或是尋找生的意義和活著的存在感都是她不能理解的話,經歷過病痛傷害的貓澤奈奈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珍惜生命。
她無法看著身體健全的津島修治隨意使用利器傷害自己,甚至連性命都可以放在算計的賭桌上,完全沒想過會有人因為他的舉動而難過生氣。
“我是想死掉才上吊,不會死掉不是隻有疼痛嗎?”津島修治嚷嚷著控訴道:“我可是很怕痛很怕痛,奈奈剛才按的一下超級痛!”
“痛嗎?”貓澤奈奈垂眸斂目,輕聲道:“死亡不可能不經歷痛苦,一切尋求死亡的行為都會帶來痛苦。”
他安靜一會,別扭著哼唧道:“奈奈又沒有試過所有的自殺方法,說不定就會有無痛幹脆的死亡方法。”
“但是我經歷過的瀕死一定比修君多,”她動作嫻熟幫津島修治固定斷裂肋骨的胸前位置,繃帶一圈圈裹纏著他幾乎要將小少年捲成木乃伊,“我知道瀕臨死亡是一件多麼讓人恐懼痛苦的事。”
世上沒有所謂的無痛死亡方法,一次次活躍在祓除咒靈前線,經歷無數次瀕死的貓澤奈奈最有權利說這句話。
“……但是活著有什麼意義呢?”津島修治斂起一切嘻嘻哈哈的不正經表情,俊秀可愛的五官透出幾分淡漠,“我們一直活在世上真的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意義修君就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嗎?”貓澤奈奈凝眉下意識一用力,繃帶差點勒得他閉過氣。
“抱歉,”她低聲道歉,松開繃帶讓津島修治自己接手剩下的包紮,“修君想要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接過繃帶給自己纏繞上最後兩圈,他低頭避開貓澤奈奈的眼睛,學著她之前給他包紮繃帶打上的結綁好,緩緩道:“奈奈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趣嗎?”
什麼都可以一眼看穿看透,身邊的人在想什麼,他說的話他們會做出什麼反應,他都能在對方開口之前猜得一清二楚。
上吊之前,他就知道自己這麼做,貓澤奈奈肯定會生氣。
唯一沒想到的是她會在治好他以後,繼續進行心肺複蘇把他肋骨按斷。
以前的貓澤奈奈都不是這麼兇的女孩子。
認識自己二十年後的戀人堪堪半月的小少年如是想到。
他痛心疾首不知道是什麼讓曾經溫柔的未來戀人變得這麼兇殘,完全沒想過問題可能出在他身上。
“只要我愛的人一天還在,我就不會覺得世界無趣。”貓澤奈奈搖搖頭,正如她無法理解津島修治的想法,小少年也無法理解她的話。
“要是他死掉呢?”津島修治一點都不避諱,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在詛咒未來的自己。
他不太相信二十年後的自己想法會改變很多,變成什麼熱愛生活積極向上的人。
“治先生不會死掉,”她輕彎起嘴角,眉眼盈起幾分笑意看向疑惑的小少年,說道:“他曾經死過一次,如今靈魂寄存在咒物裡不死不滅,死掉可以再召喚出來。”
津島修治疑惑的表情變得僵硬逐漸呆滯。
他一下跳起來,驚恐道:“這不是比現在還要糟糕嗎?!”
努力想死掉的人沒死掉,還要變成靈魂不死不滅的存在。
二十年後的未來直接給津島修治的心靈帶來一記重創,他原以為死掉就是沒有意識,不需要再思考活著的意義、尋求自己存在的價值。
結果告訴他死掉可能會比現在還要糟糕。
完全無法讓人接受的糟糕未來。
“我這是幹了什麼壞事,遭到天譴了?”津島修治耍賴一般在榻榻米上打滾,嚷嚷道:“肯定是二十年後的我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死都死不幹脆要給別人償債。”
這樣的未來完全無法讓人接受!
一輩子已經讓人這麼難過,一想到靈魂以後會不死不滅,簡直比活著還要痛苦百倍。
連胸口斷裂的肋骨疼痛都開始覺得不算什麼,津島修治平躺在地上滑動四肢,天然卷的黑發在榻榻米上蹭來蹭去,咕噥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治先生不是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仔細想想這樣的解釋其實不太嚴謹,太宰治當過好些年黑手黨,她輕咳一聲道:“他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才變成這樣,治先生是非常溫柔的人。”
津島修治的表情在“我不相信”和“直接反駁她”之間來回橫跳,最後還是稍微委婉一點說道:“我不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大好人。”
要他犧牲別的都有可能,但要他變成靈魂不死不滅的存在,他寧願相信二十年後的他腦子被換了。
不然他怎麼可能做出這麼捨己為人的事。
“可事實是治先生確實這麼做了。”
貓澤奈奈輕笑一聲,摸了摸小少年柔軟的卷發,解釋道:“不過靈魂變成不死不滅也不是一直清醒活在世上,治先生可以選擇不接受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