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湘琦!”
幾乎是同一時刻,當低沉而焦灼的男性聲嗓一落,伊湘琦隨即睜開眼,自那場詭異夢境抽身,返回現實世界。
她心有餘悸的低喘,揚眸對上徐書亞擔憂的面龐,不由得一怔。
“這裡是哪裡?”她恍惚地問,有些恐懼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入目所見是一片灰白色調的寬敞客廳,大片落地窗曬入陽光,成組的真皮沙發,以及頗具現代設計感的流線型玻璃桌,則牆上懸掛著一幅油畫,畫裡竟是她曾經造訪過的薰衣草花田。
她怔忡的目光,最終凝定在那幅畫裡,久久無法回神。
徐書亞深邃的眸光始終望著她,仔細觀察她每個眼神與表情變化。
“你睡著了。”他緩緩啟嗓。“怎麼也叫不醒,我只好先帶你回我家。”
“原來這是你家……”她喃喃低語,垂眸望向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頰畔微微泛紅。
“你做了惡夢?”見她稍稍回神,他沉嗓問。
她沉默片刻後,方揚眸與他對望,緩慢而清晰地吐嗓。
“不是惡夢,而是我的魂魄真的去了那個夢境,在那個夢境中看見了勾魂使者。”
這下,改換徐書亞沉默了。
她直勾勾地望入他漂亮的深褐色眸心,用起再認真不過的口吻,開始解釋自己的身份。
“徐書亞,你相信嗎?在我的家族裡,只要是女性,就會遺傳一個天賦,我們稱這個天賦叫‘夢遊者’。”
“夢遊者?”他聲嗓低沉的複誦,似質疑,似琢磨。
“我們的夢遊,與一般世俗所認定的夢遊不同,我們是靈魂在夢遊,能夠透過夢境去到別人所營造的夢境裡,並在那個夢境裡與夢境主人接觸。”
“就像靈媒一樣。”他做出結論。
她搖搖頭,輕聲反駁:“不,不一樣。我們不是靈媒,我們無法用肉眼看見鬼魂,更無法與鬼魂溝通,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夢。”
聞言,徐書亞攢深眉心,靜心聆聽著她解說。
“家族中除了姨婆有陰陽眼,又精通靈媒術法之外,其他女性平時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可當我們在夜裡入夢,便有機會與他人的夢境做連結。”
這是伊湘琦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對自己這份奇異的天賦侃侃而談。
而她做夢也想不到,徐書亞竟然成了第一個知道她夢遊者身份的異性。
“知道夢遊者存在的人並不多,大多是從事靈媒行業的人,當他們碰上求助者已陷入彌留狀態,這些靈媒便會輾轉找上我們,希望能透過我們進入這些人的夢境,讓我們去傳話或者叮矚些什麼。”
聽至此處,徐書亞的眼神已沉黯下來,似乎已從她這席話悟透了些什麼。
“這不是沒有風險的,通常夢遊者能進入的夢境,多是將死之人的夢境,因此夢中的世界,實際上已是另一空間,除了夢境主人以外,其餘的人全是來自陰間。”
她一臉心有餘悸,目光朦朧,停頓了片刻,方又繼續往下說。
“夢遊者若是跟那些鬼魂接觸過深,很可能被迷惑,或是被夢境所困,從此醒不過來……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過,我的家族裡有很多人就是這樣,突然在夢中猝死,就連醫學也無法解釋死因。”
“姨婆也沒有辦法把她們救回來嗎?”見她神情憂傷,徐書亞的心情隨之凝重起來。
“姨婆再厲害,也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她苦笑。“有時,那是夢遊者的自由意志,當她們不願清醒,旁人又能拿夢遊者怎麼辦?所以,夢遊者只要入夢,就是在冒險,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賭。”
“所以,你過上日夜顛倒的生活,為的就是不要在夜裡入睡,去亡者的夢境中夢遊?”
聽完她這番解釋,他將前因後果兜在一起,終於明白何以高學歷的她,甘願在超商工作,過上這樣熬夜傷身的生活。
沒料想到他反應如此快,她怔了下才點點頭。
“嗯。坦白說,我很害怕夢遊者這個身份,我一點也不想要這個天賦,我討厭那些夢境,討厭被夢境裡的亡者託付遺願,我根本不想參與別人的人生。”
見她滿臉苦澀,眼中滿是不甘與無奈,徐書亞彷彿在她身上看見了自己。
原來,他們有著奇妙的共同點,同樣懷有無法向外人說明的特殊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