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狼毛色被泥土染得斑斑駁駁,四肢非常細瘦,肚子也完全癟下去,面對圍剿毫無反抗之力,腸子都被咬得掉出來一截,刨著爪子拼命想從包圍圈中擠出去。
兵荒馬亂的朝代,人吃幼崽都不稀奇,何況是狗。李妮妮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她站在拐角的陰影裡,遠遠看著普沙密多羅-巽伽。年輕男人坐在達摩神主浮雕之下,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流,清雋的眉眼微微低垂,安靜地等待著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就在這時,那條被圍攻的小奶狼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沖出了鬣狗的包圍圈。
它被撕咬得太悽慘,小小一隻拖著地上的腸子,跌跌撞撞地朝李妮妮的方向爬來。
李妮妮蹙了蹙眉。
小奶狼慢慢爬到李妮妮腳邊,竟然完全不怕人。
它累極了似地垂下耳朵,低頭溫順地趴在李妮妮鞋子上。
李妮妮被狼血浸了一腳。
這不知是狗還是狼的玩意兒長得有幾分眼熟,但對李妮妮來說,狗和狼都長得差不多,這點眼熟也無法喚起她的惻隱之心。
她抬了抬腳,示意這裡不能趴,你趕緊走。
小奶狼被她晃下來跌在地上。
它低下頭舔了舔自己被撕開的肚子。
等把血舔得稍微幹淨一點之後,它小心地上前了一步,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李妮妮。
那眼神,又乖又澄淨。
一點都不像狼。
李妮妮最後看了普沙密多羅-巽伽一眼,轉身離開了。
神廟禮拜的鐘聲回蕩在屋簷之上,半邊山脊被緋紅的雲朵鋪滿,地表溫度四十多度,遠處喜馬拉雅山脈上依然白雪皚皚。
達摩神廟的牆壁上,無面的神靈俯瞰眾生。
李妮妮回到家門口,正想推開那扇半掩在光暈中的門——
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幾不可聞嗚咽聲。
李妮妮回頭一看,那條小奶狼竟然還跟在她身後。
它拖著滿身傷,從恆河邊一路跟到了這裡,血在它身後稀稀拉拉滴了一路。
李妮妮面無表情的與那張熟悉的狼臉對視。
這只狼長得怎麼……這麼像狗啊。
你是怎麼回事,小老弟?
……難道是武太郎那條被送走的柴基,和野外野狼□□生的小狗?
小狗安靜地看著李妮妮,蹲在地上朝她搖了搖尾巴。
它全身上下的毛都髒兮兮的,走了這一路,血幾乎要流光了,哪怕救它也活不了多久。
不過是一隻牲畜罷了。
戰亂災荒的年頭,連人都可以隨意斬殺,何況一條狼。
李妮妮只看了它一眼,便不再管,推門走進了武太郎的宅邸。
但沒過一會兒,李妮妮又推門走了出來。
她戴著兜帽,蹲下來歪頭與小狼對視了片刻,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是你嗎?”
小奶狼聽不懂人說的話,但似乎從李妮妮蹲下的舉動中感受到了親近,膽子大了一些,慢慢爬過來,低下頭用鼻子蹭李妮妮的衣擺。
李妮妮妮妮看到它毛發下,也交錯著無數道已經結痂的傷疤。
夕陽漸漸下沉,一人一狼的影子被拉得斜長。
李妮妮盯了它兩秒,忽然俯身,慢慢抱住它的頭。
狼耳朵動了動,似乎想用爪子扒拉她,但它沒什麼力氣了,只好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