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半都不是完整的我,但每一半也都是我。所以遊走的那一半渾渾噩噩,沿著我和阿肅還有荊哥走過的路,飄飄渺渺走了很久,最後到了自己家。”
“路上不好走,很冷,很黑,我還很疼,我一直在哭,但我並不害怕,因為我感覺到有人在陪著我。”
常無憂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們也踏上了最後一階石梯,看到了一片廢墟上孤零零坐著的人。
曲肅安安靜靜坐在石頭上,面色有些茫然,又有些無助。
他全身都很髒,原本的白衣已經髒亂到看不出本色,滿是泥土和幹透的血跡。頭發還粘在了一起,連他當乞兒時都不如。
曲肅雖然沒有動,整個人如同石雕一般,周圍散發出狂亂又瘋狂的殺戮氣息。
但這樣又骯髒又瘋癲的曲肅,卻讓常無憂一下子心酸起來。
她微微扭頭,輕聲對何染霜和侯樸開了口:“有人陪著我的那一縷遊魂,走過了那麼多路,到了我的家裡。”
常無憂明明在笑,但眼中卻漸漸濕潤:“是阿肅啊。”
在她和他都沒有醒來的幾天裡,痴狂的他感知到她的存在,守在她的魂魄旁邊,不發一言,陪她走了半個天下。
常無憂伸出手,想向曲肅走過去。
但何染霜攔住了她。剛剛在上臺階的時候,她就感覺師兄的氣息不對,於是早就在他們三個身邊籠上了一層防護罩,使曲肅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不要去。”何染霜拉住常無憂的手:“他現在根本沒有神智,認不出人。”
但常無憂搖了搖頭:“他肯定認得我。”她想掙開何染霜的手,獨自向曲肅走過去。
侯樸看了一眼前面的師兄,心裡也有些發酸,覺得師兄這樣子看起來可怕又可憐,但他也伸出手來將教主拉住。
侯樸也努力勸說教主:“師兄雖然到了這裡,但我看他眼神,和我們後山之前的野豬沒什麼區別,我覺得教主不能去冒險。”
常無憂還是覺得,阿肅肯定認得她,但她抗不過何染霜和侯樸的力氣,被他們拉在身後。
她知道他們兩個是好意,也是被之前受了重傷的她嚇怕了,於是她不再掙脫,聽從了何染霜更加穩妥的建議。
“我和師弟先去將師兄控制住,然後將他送去雲瘴前輩的住處,雲瘴前輩能救師兄。”
何染霜想得沒什麼問題,聽起來確實不難,她和師弟兩人只要將師兄帶走就行。她是元嬰,師弟是金丹,對面只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師兄,還受了重傷。
何染霜和侯樸信心滿滿,覺得不會有問題。
等他們和師兄交上手,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曲肅根本不認得他們,一察覺到何染霜和侯樸,便立刻有了動作,手中握著一把斷劍,當即朝著侯樸的心口刺去。
侯樸被嚇了一大跳,根本來不及後退,是何染霜在他身前幫忙擋了一擊,才逃了命來。
侯樸立刻意識到不對,他心有餘悸,苦著臉大聲嚎:“教主,我們本來就打不過他!現在更不行了!我們只想把他帶走,他卻想打死我們啊!”
雙方的目的本就不同,何染霜和侯樸根本沒下死手,招招式式都留了餘地,只想把他抓住帶走。
而曲肅眼中根本沒有絲毫感情,看他們和那時候看君深沒什麼區別,手一動,便是想要他們的命。
雖然曲肅確實受傷,動作略比之前遲緩,但他仍然牢牢佔據了上風。
侯樸的心非常累,大聲喊叫,想召回師兄的神智:“師兄,是我啊!我是你英俊瀟灑、可愛又乖巧的小師弟啊!”
這話略微有些惡心,何染霜擋住了曲肅的一擊,分出一點注意力,委婉勸說師弟:“師弟,你這麼惡心師兄,應該是沒用的。”
侯樸悲從心來,他一邊挨著師兄的打,另一邊還得被師姐嘲諷。
侯樸非常崩潰,奮力迎了師兄的一擊,但還是受了三成的力,他痛呼了一聲,感覺骨頭可能受了些傷。
何染霜看了侯樸一眼,知道他不是在假裝,師弟雖然有時候做事不靠譜,但從不騙人,現在應該確實是傷到了。
她自己心裡有數,師兄現在比自己厲害,若是師弟受了傷,她毫無勝算,現在只能再堅持一下,看看有沒有轉機。
但若是實在不行,也只能放棄,等師弟修養好了再說,或者把探陽一起叫過來,大家一起合力圍攻。
常無憂一直緊緊盯著場中的形勢,阿肅瘋起來根本不管什麼戰術,靈氣直接全部傾瀉而出。
他的靈脈應該是受傷了,現在也在逐步加深靈脈的損傷,但曲肅面無表情,也不影響他手下的動作。但若是這樣打下去,阿肅的靈脈就會傷得越來越厲害。
常無憂記得,雲瘴前輩說過,他能治阿肅的傷,但若是傷得太重了,即使前輩是化神,也沒了辦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常無憂能看見曲肅腹部的傷口又在流血了。
她頓了頓,終於從何染霜為她建成的護陣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