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銀雪開始安排秦繪沅的後事。
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突然,她沒心思去思考更多,因為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處理, 定棺槨、擺靈堂、請送葬的殯儀、準備酒宴……
事情一樁接著一樁, 柳銀雪忙得腳不沾地。
等她終於稍微空閑的時候,又聽說太後病了,而秦尻自那日昏倒後,就一直沒能從床上爬起來,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上朝, 自然也不能來親自送他女兒和外孫上路。
秦家來的是秦狄和他的夫人以及孩子,相比上次秦狄幫著秦繪沅在樓允面前叫囂的狂妄,這次秦狄要安分得多,並沒有鬧起來。
柳銀雪不知道他是突然沒力氣鬧了還是想通了知道根本鬧不起來,她沒有多理會秦家的人,等宴席散後,府裡逐漸安靜,柳銀雪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九月二十三,萬裡蒼穹無月無星,黑夜黑得徹底。
柳銀雪翻完這兩日賬本上的進出,沉魚端著剛熬好的銀耳蓮子湯進來,柳銀雪喝了口,覺得味道還不錯,讓沉魚派人送一碗到外院去給樓允。
沉魚應了,送蓮子湯的人卻很快折回來道:“王妃,王爺不在外院。”
“不在外院在哪裡?”柳銀雪問。
“奴婢不知,請王妃恕罪。”
柳銀雪擺擺手,讓她退下,自己提著食盒去外院找人,書房裡沒有,她便找來蕭賀:“王爺呢?可是出去辦事了?”
蕭賀拱手道:“王爺在扶雲院。”
扶雲院是樓允的母妃以前住的院子,老王爺死的時候也是死在扶雲院的,上次容媽媽說樓允在扶雲院坐了一夜……
柳銀雪嘆了口氣,提著食盒往扶雲院走。
扶雲院只有兩個負責日常灑掃的媽媽守著,柳銀雪過來,她們並不敢攔,柳銀雪在扶雲院長長的迴廊上看見正屋的屋簷下隱約坐著一個人影。
他好像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個木雕。
柳銀雪從沉魚手裡接過燈籠,讓沉魚在這邊等著,自己獨自走了過去,樓允聽到腳步聲,抬頭朝她望來,夜色深深,微風吹起她的裙角,她站在深濃的夜色裡,低眉凝視他。
那目光深而遠,讓他恍然有種深情的錯覺。
柳銀雪在他旁邊坐下來,樓允道:“地上涼,你別坐。”
“你都能坐,我為何不能坐,”柳銀雪將燈籠放在地上,又將食盒開啟,“你晚膳都沒有怎麼吃東西,我特地給你帶了銀耳蓮子羹來,你先喝點。”
她突如其來的友好讓樓允狐惑,他端過蓮子羹的湯碗,用勺子輕輕攪動著,蓮子羹還是熱的,有一股清香溢位來,讓人食慾大開。
他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是這是自交泰殿事情後,柳銀雪第一次主動給他送的吃食,樓允捨不得不吃,便用勺子舀了一勺子,放進嘴裡。
甜的,樓允被膩得難受。
柳銀雪看見他痛苦的表情,這才忽然想起他不吃甜食,她表情有點尷尬,說道:“呃……抱歉,我忘記了,你不吃甜食的。”
“給我吧,”她伸手想端回來,樓允卻端著蓮子羹躲開了她的手,他道:“沒事,我正好餓了,我可以吃。”
然後柳銀雪就眼睜睜地看見樓允像是喝毒藥似的一口氣將蓮子羹灌進了嘴裡。
柳銀雪:“……”
最近忙得神經錯亂了,她真不是故意整他的,她是真的忘記了。
樓允喝完蓮子羹,將碗放回食盒裡,道:“地上涼,這裡又是屋外,你回去吧,省得著涼了。”
“那你呢?你什麼時候回去?”柳銀雪問。
“我還想坐一會兒,你不用管我,我坐一會兒就回去。”他情緒低落,不太想說話,其實更不想吃東西,若不是柳銀雪送過來的,他堅決不會吃。
然而,柳銀雪卻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你心情不好啊?”
樓允“嗯”了聲,前腳死了弟弟後腳死了繼母換了誰也不會心情好,雖然秦繪沅死不死他無所謂,但是他不希望樓晏死,即便他和樓晏沒什麼感情。
柳銀雪深吸口氣:“樓允,樓晏的事情,其實你不必自責,不是你的錯。”
她知道樓允為何消沉,因為他愧疚。
“其實二哥說得沒錯,樓晏的死,多多少少我都有責任,尤其是那日,我分明可以早一點去,若不是我還在門口與你爭執,我就能提前趕到,就能阻止悲劇的發生,”樓允垂下頭,“可是一開始,我竟然是完全不打算管的。”
“那是一場意外,誰也想不到的意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