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銀雪轉身,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裡的陳設一如往前,讓柳銀雪意外的是,那幅《比翼雙飛》竟然還攤在書房的書桌上,和幾日前一模一樣的位置,絲毫沒有變動。
樓允是怎麼想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他竟然不好好收起來,竟然就讓它堂而皇之地擺在這裡,這幅畫若是被人偷走,那就是祁王和太子妃暗中傳情的最有力的鐵證。
有夜風灌進來,打在身上涼颼颼的,沉魚出門的時候忘了多穿一件衣服,此時就冷了起來,她點燃書桌上的蠟燭,聽柳銀雪吩咐道:“你回去穿件衣裳再來吧。”
“夜深露重的,奴婢還是在這裡守著您好了。”沉魚不肯走。
柳銀雪在書桌旁坐下來:“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沉魚不想打擾她,只好提著燈籠離開,出門後還不忘關上書房的門,柳銀雪藉著燭光,仔細看起那幅畫來,這幅畫和洛音凡所畫的略有區別,但畫功卻是無可挑剔的,她嫁進來這麼久,也未曾見樓允動過畫筆,當真是小巧了他。
她想起今日樓允枕在她的腿上,迷迷糊糊說著要燒了這幅畫,柳銀雪覺得可笑,這幅畫的意義是什麼,他們都清楚,樓允會捨得燒了這幅畫?
柳銀雪想,倘若這書房著了火,只怕樓允就是頂著渾身被燒透的風險也會闖進來搶救這幅畫,畢竟這是他的心肝寶貝。
這猜測一冒出來,柳銀雪就有個大膽的想法。
她想一把火燒了這間書房。
可柳銀雪到底沒有那麼瘋,這書房裡還有那麼多藏書,燒了實在可惜,她下不了手,可她又實在想看看樓允在得知這幅畫會被燒掉的時候,該是何等心痛的表情。
她著實想看看,洛音凡於他而言,到底重要到何種程度。
是不是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書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柳銀雪在昏黃的光暈中抬起頭來,朝門口望去,頗有些想笑,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深更半夜的,樓允不睡覺,跑這裡來做什麼?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薄薄的衣服貼在他的身上,夜風一吹,更顯得他身板清瘦,見到她,他似乎也頗為意外,站在門口像根竹竿似的,一動不動。
“怎麼不在房裡休息?”樓允張了張嘴,問道。
柳銀雪並不十分想理會她,她手裡拿著那幅《比翼雙飛》,似乎還在仔細端詳,微涼的夜風將燭火吹得飄起,樓允反身進了書房,將門關上。
柳銀雪沒有回應他的話,樓允也不意外,這些天來,她對自己一直就是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就像從前他對她的態度。
高興了說幾句話,不高興了就直接當做沒看見。
樓允走到書桌旁邊,目光也落在那幅畫上,上次他們在這裡因為這幅畫不歡而散,這次呢?樓允心中忽然有點忐忑,現在,柳銀雪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心中的疑惑不禁然地就出了口,樓允凝著柳銀雪雪白的臉龐問。
柳銀雪在書桌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來。
她將蠟燭拿在手裡,一手執畫一手拿著蠟燭,那動作看上去像是要將畫放在蠟燭上給燒了,蠟燭的燈火將她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她忽然低頭笑了笑。
絕代佳人,笑起來的時候即便沒有溫度也是極美的,樓允已不記得多久沒有見她笑過,此時的目光就想黏在她的臉上,分毫捨不得挪開。
柳銀雪笑了笑,道:“我在想,若是我把你這書房點著了,你會不會為了搶救這幅畫,冒著被燒成灰的風險闖進來。”
樓允一怔。
心尖忽然有點痛,他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麼,他凝著柳銀雪冷然的模樣,壓低聲音道:“你想燒了這幅畫,犯不著如此費工夫。”
言罷,他伸手將那幅畫從柳銀雪的手裡拿走,又將蠟燭放到書桌上,將畫放到蠟燭之上點燃,逐漸燃起來的火光照亮了柳銀雪瑩白的臉。
她滿目震驚。
《比翼雙飛》燃了起來,被樓允丟進書桌旁邊的鐵桶裡,火光越燃越大,繼而逐漸轉小,書房裡重新昏暗下來。
回去加衣裳的沉魚推開門,看見樓允在裡面,微微吃了一驚,繼而又沉默無聲地將門關上,自己守在書房門口,等柳銀雪傳喚。
“多可惜,那麼多年視若珍寶的東西,就這麼燒了,不覺得心痛嗎?”柳銀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表情仍舊很冷。
可惜了,沒看見樓允痛入骨髓的樣子。
樓允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我燒了畫,你心裡可舒坦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