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啟明望著樓允道:“樓允,在我死之前,我還希望你能答應我兩件事情。”
樓允還沉浸在樓啟明從未想過讓樓晏繼承爵位的震驚中,聞言回過神來,問道:“什麼?”
樓啟明:“第一件事,你要挑起祁王的擔子,保祁王府完好無損,不破不分,在秦氏死前,你絕不能分家。”
柳銀雪暗想,樓啟明的第一個要求就像一隻活蒼蠅,他明知樓允半點不待見秦繪沅,還要樓允絕不分家,不就等同於讓樓允硬生生吞下這只活蒼蠅?
樓允抿唇:“好。”
他不分家,但是秦繪沅卻不會不分,這件事他完全可以應下來。
樓啟明道:“第二件事,善待秦氏和你五弟。”
樓允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笑話,憑他和秦繪沅之間的深仇大恨,他憑什麼要善待秦氏,樓啟明又憑什麼要求他善待秦氏?
這當真是個笑話。
柳銀雪也覺得樓啟明在給樓允出難題。
樓允冷笑:“我為何要善待她?就因為你要我善待她?她配嗎?”
“這是我死前對你唯一的要求,你要我死不瞑目嗎?”樓啟明咳喘道,“想想你娘,你難道想讓你娘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息嗎?”
樓允忽然紅了眼眶。
他娘……
是啊,他娘,當年他娘生他的時候難産,去子留母、留子去母只能擇其一,樓啟明深愛他娘,當然選擇去子留母,是她娘拼了命地跪在地上求他、求太後娘娘,樓啟明才忍痛答應。
他是醫女劃破了她孃的肚子,從他孃的身體裡硬生生取出來的,他娘為了留下他,忍受的非人折磨是常人難以想象也難以承受的。
但若論她娘此生最愛誰,還是樓啟明。
是他父王。
他若是不能答應樓啟明的遺願,他娘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吧?
死了二十一年的人,卻在死後的第二十一年,讓他不得不答應一個可笑的遺願,樓允沉了沉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裡已有堅韌的不可動搖的決心。
柳銀雪聽到他說:“好。”
她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好像有沉重的石頭壓在自己的心髒上,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樓啟明撐著書桌站起來,朝樓允招手:“你過來,過來扶我。”
樓允沉默了稍許,到底還是上前去扶他。
夜風越發大了起來,吹在身上很涼很涼,樓允扶著樓啟明慢慢朝內院走,來的時候沒有力氣,回去的時候竟然是一副精神頗好的樣子。
父子倆一路無話地走到了扶雲院,這裡曾經是他娘住的院子,院子裡的一應擺設還是二十一年前的樣子,樓啟明走進臥房,在床上躺下來。
他朝樓允和柳銀雪揮了揮手:“你們走吧,我累了。”
樓允並未走遠,他在扶雲院屋簷下的臺階上坐下來,目光放遠,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