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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一場大雪將整個鳳陽城裝飾一新，白雪淹沒了枯草，也淹沒了那一場驚天卻短暫的動亂。
方嗣業與肖宗翰的身死，使得兩大反叛勢力瞬間土崩瓦解，那些在城外觀望的諸侯見大勢已定，當即變了嘴臉，稱是救駕來遲，鞍前馬後任皇帝驅使。
有了諸侯的助力，加上南疆趕來的援軍，皇帝對整個內閣進行了換血式的整治，改革以摧枯拉朽之勢執行下去，方嗣業的官員勢力得以肅清，肖宗翰的二十萬大軍，也分散交由皇帝在南疆時的心腹管理。
不得不說，當今皇帝有著十分卓越的政治手腕，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恢複了朝堂秩序，當時逃難離開鳳陽的百姓也逐漸回遷，整個都城又恢複成欣欣向榮的景象。
肖遖的傷勢也以大好，受皇帝傳召， 身著朝服，來到崇政宮，一進大殿，發現除了皇帝坐在龍椅上，還有另一個官員站在下首。
肖遖抬步上前，向皇帝下跪行禮，起身後看向身側，才發現站在旁邊的，竟然是何孜。
自從離開書院，肖遖便沒有見過何孜了，此時再見，只覺得眼前好像變了一個人。
曾經那個廉潔正直，待人熱情的年輕官員。如今的他，體型幹癟，站姿頽疲，雙目亦是無神，彷彿被人攝取了精元一般，毫無儀態可言。
“何大人？……”肖遖輕輕喚了一聲，何孜彷彿轉動一個老磨盤一般轉過頭來，木訥的看了肖遖一眼，不知算是打招呼還是什麼的微微垂了下眼睫，便又轉回頭去看向皇帝。
從對方目光中細微的震動裡，肖遖看得出何孜並沒有喪失神志，只是，或許他的心已經死了。
皇帝一見肖遖來了，向何孜擺擺手，道“何愛卿且先下去吧，你那邊打點好了隨時便可動身。”
動身？
肖遖不知皇帝所言何意，疑惑的看向何孜，何孜卻未理會，向皇帝一拜，行屍走肉般離開了大殿。
何孜離開後，皇帝看出肖遖眼中的疑惑，主動解釋道“何孜一直想重建東陵，朕便讓他衣錦還鄉，回故土為官，並派下銀兩，讓他在東陵興修水利。”
肖遖略微頷首，拜道“陛下英明，修蘭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京城對於他，只是個傷心之地，回鄉對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安排……”話說到後半句，肖遖的語調不由變得生澀，何孜失去了他最愛的人，而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皇帝和藹的笑著點點頭“少府院雖然官階不大，但這一次，卻多虧兩位愛卿，朕才得以力挽狂瀾，剿滅叛黨，駙馬雖然是肖家人，卻能和賊寇劃清界限，非但不應與肖氏宗族連罪，反而該賞。”
“駙馬想要什麼賞賜，盡可以說出來。”
原來皇帝這次招自己進宮，就是要論功行賞。
曾經的肖遖，懷揣著年輕士子的純真夢想和周遊全國的感悟，投身朝堂，想著以自己的一腔赤誠，對社稷和百姓民生做出改變，可短短的半年時間，他感受到了這個朝堂有著令他恐懼的深度，從政者的心，甚至比殺手還要堅硬。
朝堂的三股勢力，他們的內心，都是深不可測的深潭，可以用一生去謀劃和偽裝。而他們當中，皇帝最為深沉老謀，最終，他贏了。
可是這種勝利，卻是建立在向兄長下毒，將妻子和女兒的命作為祭品的基礎上，這就是……帝王之術？……
肖遖沒法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他仍不知道自己當日救下皇帝的行為是對是錯，這個世道太過複雜，很多事情，都沒法用對錯，正義或是邪惡來定義。
而肖遖確定的是，他已經不想留在京城，只想完成對晏思的承諾，用自己這雙眼睛，帶她去看這大好的山河，將自己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給他看。
至於賞賜，金錢權利，不過塵煙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