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落鑰前一刻鐘,黃太監一幅尋常老內侍打扮,從宮門裡出來,銀貴揣著手,和黃太監擦身而過,黃太監傴僂著身子,接著不緊不慢的往外走,銀貴兜了個圈子回來,掀簾稟報:“黃爺說,都妥當了,請王妃放心。”
“嗯,往馬行街轉一圈,再去長沙王府。”李夏吩咐郭勝。
車子沿著牆根,先到馬行街,李夏下了車,郭勝和銀貴一左一右跟著,往長沙王府去,富貴則趕著車,將車還給拉晚活的車伕。
“王妃要見誰?世子?”離長沙王府不遠,郭勝緊前一步,低聲問道。
“金相。”李夏答了兩個字。
郭勝倒沒什麼意外,他有所預料,王妃要是見金世子,大約不會走這一趟,而是把他叫過去。
今年不用進宮參加中秋宮宴,唐家珊和婆婆長沙王妃蔣氏很是用力的張羅了一場中秋家宴,以期望能驅散一些從太后大行以來,一直籠在王府上空的陰雲。
金相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幾杯酒之後,就有些醉了,讓人搬了把竹椅放在湖邊棧道上,一個人坐著,仰頭看著圓滿如玉的圓月,直看到夜深露濃。
牆外的更梆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去,一直坐在不遠處暖閣中,和孫子金拙言說著話兒的閔老夫人示意金拙言,“咱們去叫你翁翁回去,夜深了。”
“翁翁沒什麼事吧?”金拙言忙站起來扶著閔老夫人,遠遠看著翁翁金相,有幾分擔憂,翁翁說他高興,可翁翁這樣子,他怎麼看都看不出高興兩個字。
“沒什麼事。”閔老夫人嘆了口氣,“就是有什麼事,你翁翁也撐得住,放心。”
金拙言低低嗯了一聲,扶著閔老夫人到離金相兩三步,閔老夫人笑道:“夜深了,下露水了,回去吧。”
“喔,好。”金相應了一聲,雙手撐著椅子扶手,金拙言急忙緊前一步,扶起金相。
“你回去歇下吧,我和你太婆賞賞月,閒走幾步。”金相站起來,拍著金拙言的手,溫聲道。
金拙言看了眼閔老夫人,笑應了,站著看著金相和閔老夫人互相攙扶著,腳步緩慢的走遠了,才轉身回去。
老僕張喜安一頭衝進院門,聽說相爺和老夫人還在賞月沒回來,轉頭就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就看到金相和閔老夫人說著話兒過來。
“相爺。”張喜安長鬆了口氣,急忙迎上去。
“嗯?”金相有幾分意外,“不是讓你今天歇一天,好好吃頓團圓飯,有事兒?”
“可不是有事兒,”張喜安幾步走到金相旁邊,聲音壓的極低,“那位郭爺,找到我家裡,說王妃要見您,有急事,要立刻就見,這會兒在園子東面的后角門外呢。”
“快請進來。”金相後背一直子繃直了,氣勢凜利的張喜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順勢答應一聲,轉身就往後角門奔去,“是。”
李夏跟著老僕張喜安,剛上了院門臺階,金相就從院門裡迎出來。
“就在這裡說話吧。”李夏進了院門,左右看了看,沒再往裡走,看著金相,神情輕鬆中帶著絲笑意。
“好,王妃深夜前來,出什麼事了?”金相仔細看著李夏的神情,心裡有幾分驚疑不定。不管她神情如何,這會兒突然過來找他,這件事本身就足夠了。
“嗯,江皇后拿了姚妃身邊的吳尚宮,吳尚宮這個人,想來金相是知道的。我讓黃大伴進了趟宮,大約能拖到天明,明天的早朝上,只怕得相爺您站出來一回,以昭儀趙氏和孫氏懷胎以及小產,以至於暴死為由。”
李夏頓了頓,“大約還會有點別的事,請相爺提請廢后。”
金相愕然看著李夏,李夏迎著他的目光,“第一,事情太急,除了象江氏那樣,以蠻力還以蠻力,沒有別的辦法;第二,今天這一步退了,宮中全失,姚妃不死,也是個廢人了,往後的艱難……”
李夏嘆了口氣,“第三,王爺所行之事,逆天下大義,要收攏人和人心,不離不棄,有恩必報,缺一不可,今天若是棄了姚妃,就是棄了不知道多少人。”
“當初江氏嫁給皇上,先鄭太后逼她盟了血誓,絕不加害皇上的子嗣,一生衛護皇上,作為回報,先鄭太后和先皇都留了遺旨,江氏芃終身為後,皇上一生,只許江芃一人為後。廢后不可行。”金相臉色陰沉。
李夏輕輕喔了一聲,原來這來這樣的事,怪不得從前江氏瘋成那樣,後位依舊穩如泰山。
“那就請皇上宮內圈禁。”李夏答的很快,“先鄭太后和先皇的遺旨,相爺該知道嗎?”
金相點頭,“我這裡有一份,江家也有一份,鄭家也有,大約別的地方也有。這是江芃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