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色的鏤空繡花睡衣，粉紅色的髮箍，加上臉上敷著熊貓面膜，華裳奶奶以一副潮人小公主的模樣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左小孟想起自己那些不成套的睡衣，束之高閣的面膜精華，不由得自慚形穢，老太太真是從內到外的精緻，雖然年紀足足大了自己一倍還多，但是心裡卻始終住著一個愛美的少女。
“小孟，我以後叫你孟孟吧？謝謝你肯收留我！”老太太的臉藏在面膜的後面，此時看起來像只熊貓一般憨態可掬。
左小孟心裡“咯噔”一下，孟孟，只有金姐才會這樣叫她，眼前的人也是奶奶，但卻不是自己的奶奶，但是這個稱呼卻讓彼此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她心裡甚至在想，是不是金姐的在天之靈知道她一個人孤獨寂寞，所以才派來了華裳奶奶跟自己作伴？
“我還要謝謝您呢！”左小孟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這麼大個房子裡，始終只有我一個人住，奶奶願意跟我作伴，簡直是求之不得呢！”
“孟孟真是會說話！”由於喜形於色，華裳嘴角處的面膜都皺了起來，她趕緊往下拉了拉，讓面膜恢復平整，“不能笑不能笑，本來皺紋就多，不然面膜白敷了！”
左小孟覺得華裳就像個老小孩，性情也十分率直，完全沒有成年人的冷漠與世故，如果之前聽信了蘇童的分析自己對她還有質疑的話，現在則消失的無影無蹤，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心無城府的老太太會心計深沉地去算計老莫什麼！
夜已深沉，自從解千語離開之後，左小孟第一次感覺到這個時間段內別墅內還充滿生氣。
雖然跑了一天，華裳奶奶似乎並不疲乏，她收拾妥當後又跑到廚房弄宵夜。
左小孟聽到叮叮噹噹的聲音，起身去看個究竟。
只見華裳奶奶的背影出現在廚房橙黃色的燈光裡，面前的鍋裡煮著什麼東西，冒出一陣陣熱氣將她團團圍住。
左小孟一時間有些恍惚，以前金姐也會這樣站在廚房裡忙碌，她從小就習慣了看金姐站在灶臺前的身影。無論什麼時候，只要看到這一幕，她就覺得莫名其妙地安心，因為知道家裡面永遠有個人在等著自己，風雨飄搖的夜晚，總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亮著的。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不忍心打破這份美好，雖然明知道一切都是想象，但自己還是想在這一刻把華裳當成金姐，當成自己的奶奶！
“吵醒你了？”華裳並沒有回頭，但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
“沒，沒有，”左小孟心思被識破，有點兒不好意思，“還沒睡著，聞著香味兒下來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那你可有口福了！”華裳烹飪的時候十分認真，目不轉睛地盯著鍋裡，“這是我的獨門秘方，老莫還沒機會嘗呢！”
“是嗎？那我運氣太好了！”
按照正常的情況，左小孟此時應該走過去，看看能否幫上忙或者好奇一下鍋裡煮的東西，但她並沒有那樣做，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自從金姐去世後，這樣的場景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她在煮飯，左小孟站在後面看她的背影，一旦想走過去或者金姐回過頭來，夢境就會自動結束。
所以她不敢動，只貪婪地享受這一刻的靜謐時光。
“孟孟，你爸爸媽媽呢？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華裳突然開口問道。
“我……”，左小孟神情有點黯淡，“我，沒有爸爸媽媽。”
“沒有？”華裳抬高了聲音，覺得很意外，隨後又一副瞭然於心的語氣，“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已經……”
“不是，奶奶，他們只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雖然左小孟心裡對多年來失蹤的父母心存不滿，但當被別人誤解成已經去世時，她還是忍不住要辯解，其實這也是自己內心的聲音：他們沒死，他們一定還活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只是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才置自己於不顧。
“原來是這樣……”，華裳感慨地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與親人分離本來就是一件難過的事，更何況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左小孟笑了笑，明知道華裳並沒有看自己，還是低下了頭，不想讓她看到臉上滑落的淚水。
一雙白色軟底拖鞋出現在左小孟的眼前，華裳手裡捧住一碗麵走到了左小孟的面前：“孟孟，來，嚐嚐奶奶的手藝，雖然只是一碗麵，但在深夜裡卻是很治癒的，來，嚐嚐吧！”
“您還知道治癒系。”左小孟低著頭抽了抽鼻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然了，電視劇裡面都是這樣演的，一個人不開心了，另一個人就說來我給你煮碗麵！”華裳拿腔拿調地學著tvb電視劇裡面的演員說話。
左小孟覺得自己剛剛的難過情緒在這一瞬間徹底被“治癒”了，還沒吃到面呢，就對華裳奶奶充滿了好感。她笑著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先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香噴噴的味道直接衝到了鼻子裡，然後就是一張黑色的臉，華裳竟然又換了一張面膜！
“奶奶！你嚇到我了！”左小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怎麼又換了一種面膜？剛剛我記得是……”
“熊貓的不好用！”華裳依舊控制著臉部的表情，“除了好看，根本沒什麼效果，我才又敷了火山泥。”
“您真是……”，左小孟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這位老太太，時而成熟睿智，時而天真可愛，時而美豔，時而嬌憨，世界上一切可以用來形如美好女人的詞彙就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就是與蒼老與衰退搭不上邊。
“快嚐嚐，特別好吃！”華裳坐在餐桌旁催促她，“吃完心裡就舒服多了！”
“您不吃嗎？”左小孟見只有小小的一碗。
“我減肥，不吃。”華裳邊說邊摸了摸臉上的火山泥，“你先吃，我去把臉上這些洗掉。”
左小孟哭笑不得，原來她就是為自己煮的面啊！
看著華裳離去的身影，左小孟心裡竟升起一股奇怪的念頭，面膜下面的那張真實的臉，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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