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道:“我八歲那年他就去世了……”
對於一個半大孩子,對於這種生死離別總是格外敏感的,因為還沒有像成年人一樣見慣生死。
半大孩子對生死離別的感受都是異常鮮活的,而不是像成年人那麼麻木。共情能力最弱的其實是我們這些世故的成年人。
董卓然雖然沒有講話,但是他的神情已經不再似剛才那般冰冷,
我斷定這是個有同情心的好孩子,一個孩子只有內心有柔軟之處,才會對別人的不幸做出反應。
我說:“父母能陪咱們幾年都是未知的,我有時候也會自責……不過說再多都沒有,他不在了。不管他態度多不好,他出發點都是好的。你爸爸也不例外,卓然你說是不是?”
董卓然還是沒有說話,他低著頭看著地上被他踩滅了的菸頭。
我試探著問道:“卓然,你昨晚去哪了?我可以知道嗎?”
董卓然眼神再次冷了起來,他十分警惕的問道:“你知道這個幹什麼?”
我肯定不能回答幫你爸爸問的啊!我說:“我只是看到現在的你,想起了以前的我,我們都有一個不太理解我們的爸爸。”
董卓然還是沒有說出他去哪了,他說:“我沒幹什麼殺人放火的事,就是心煩不願意在家待著。”
我說:“你爸爸就是擔心而已,怕你和壞人學壞了。剛才我和你爸爸聊了一會,他和我老爸當初一樣自責。他不是怪你,而是怪自己沒有管好兒子。”
董卓然低著頭問道:“你說我爸爸說他怪他自己?”
我說:“對啊!你爸爸一句都沒有說卓然有問題。他一直強調和你媽媽上班賺錢太忙了,不能像別的父母那樣陪自己的孩子。他怕你學壞,以後不能考個好學校,像他一樣做工人。”
當我說完的時候,董卓然依然是低著頭,他的手一會擺弄一下褲子上的字母織帶,一會手停下來不知道幹什麼好。
我想可能這孩子是聽進去了,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說:“卓然,雖然我這是第一次見你,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長大了,你爸爸老了,去看看他,他和你媽媽為你擔心了一夜。”
董卓然不說話,我坐在小矮凳上看著他。他低著頭,睫毛忽閃、忽閃的。
少年依然固執不肯起來去看一眼父親,我也知道不能逼他,只要他聽進去了就好。一個正在叛逆期的孩子是極要面子的,只要這孩子聽進去就好!
這時候,突然有人敲門,我起身去開門,原來是蘇迪雅和張花朵。張花朵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乖巧的站在蘇迪雅身邊,手裡拿著一個盜版的芭比娃娃。蘇迪雅笑眯眯的說:“我和小花朵在下邊超市裡逛了逛,這個芭比很好看。”
張花朵在一邊點點頭。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哥哥也在屋子裡,她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我。然後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她放開蘇迪雅的手,默默的進來,走進臥室。
董卓然的目光追著張花朵,揚起一側嘴角,說了聲:“這個娃娃真好看!”
我想,現在的孩子表情真豐富。對於張花朵默默的走回屋裡,我沒覺得奇怪,因為張花朵本來就不是很愛說話或者很活躍的孩子。
蘇迪雅也注意到了房間裡只有一個董卓然和我,沒有別人,她問我:“葉大哥,花朵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