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距離京口,一百多里。
騎快馬一天便到。
羅子騫向李錡告了假,說是“家母有恙”,然後和獨孤丘、海大豹、李雲一起,脫下軍服,打扮成客商模樣,乘馬駛離京口兵營。
馳馬在原野上。
羅子騫覺得天寬地闊。
四野茫茫,草木蕭瑟,地平線之內,幾乎緲無人煙,溝渠縱橫,水車聲聲,偶有馬車騾車,從官道上走過,響起一串寂寞的鈴聲。
原始的蒼涼寥廓。
如果一個過慣了現代城市喧囂生活的人,驟來到這樣遼闊無垠的原野上,縱馬馳騁,那感覺,只有一個字:爽。
李雲本是常州刺史顏防手下謀士,最是心急,不住揚鞭催馬,幾匹健馬,在路上趟起一溜塵煙。
中午,幾個人在路邊一間茶肆裡打尖,羅子騫問李雲,“七郎兄,令祖李太白,詩詞成就不必說了,聽說他武功也很強,是真還是假?”
“武功麼,先祖是會的,”李雲笑道:“當年聖上見召,先祖太白公千里赴長安,一路行俠仗義,也曾做過好多扶危濟困,除暴安良之事……”
“那麼說,令祖上詩文裡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也暗指自己了?”
“不不,那倒不是,先祖的武功,並不算很強,比起他的詩來,顯得微不足道,不過,太白公一生光明磊落,豪氣迫人,文武雙全,倒是真的。”
“哦,”
羅子騫忽然明白了,古人其實是崇尚勇武的。
他們從不以“文弱”作為優點。
就連李白、杜甫這樣的大文豪,也強調武功之道,更何況旁人。而且,細究起來,中國儒家之父孔子,強調的“六藝”裡,就包括騎馬『射』箭。
如果孔子本人羸弱多病,又哪裡能夠周遊列國?
只是到了近代,才受西方影響,講究起“紳士”來了,似乎文人必弱,文雅就等同於手無縛雞之力。
甚至抽起鴉片,變成了“病夫”。
幸虧老子是個體育特長生。
……
三匹快馬,行至一條河邊,被阻住了。
小河不大,只有三十步寬,但水流湍急,河上一座木橋,不知道是何年月所建,橋上木板與欄杆,都烏黑陳舊。
一輛牛車,停在橋上。
橋頭,一群人正在吵架。
走近前去一看,原來是橋板腐朽,牛車透過小橋的時候,牛蹄陷入橋板漏洞,難以拔出,整個木板車身卡在橋上,橋身本窄,人便難以通行了。
一個身高體胖,頭戴銅箍的頭陀,穿著一件褐『色』袈裟,手裡拎著一把精光閃閃的寬刃斧子,橫眉立目地喝道:“不殺牛,怎麼過得橋?”
原來他要過橋。
旁邊有幾個拿著鋤頭,揹著糞筐的農人,『亂』紛紛地嚷道:“胡老大家窮如洗,就只靠這頭牛過活,你殺了牛,叫他怎麼活?”
“我管不著,誰教他的牛不長眼,踏入了橋窟窿,擋了大家的路。”
地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昏『迷』不醒,一個十五六歲的放牛娃模樣的人,正抱著老漢呼喊:“老伯,醒醒……”
羅子騫翻身下馬,走到那昏『迷』的老者旁邊,問道:“怎麼了?”
放牛娃抬起頭來,氣憤憤地說道:“老伯伯的牛,掉進了橋窟窿,那賊頭陀便要殺牛卸車,好讓他的馬匹透過,老伯伯不肯,他便一腳將老伯踢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