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先休息。兒子先下去。稍後再來。”
說著回頭,對著兒孫招招手。
一家子退出屋。
宗盼兒獨自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目視頭頂上方,瞳孔看不清思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幹枯的唇瓣卻沁出一縷跟少女似的笑容。
淩彎彎不知道,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宗盼兒在想什麼。
是在回憶早逝的姐姐嗎?
還是在怨恨趙初禮?
亦或是在後悔大半生的守寡?
如花年齡,卻在獨守空房與撫養遺腹子中度過……
這一生,她應該很辛苦,對趙初禮還是埋怨的吧……
正這時,宗盼兒緩緩出聲,像是臨終前不清醒的夢囈:
“趙初禮,我叫趙盼兒,盼君採擷的盼……”
淩彎彎心神一動。
趙初禮與她的正式自我介紹時的言語,隔了六十幾年,她還銘記於心。
“趙初禮,你哪裡是‘初試鋒芒’的初,你明明就是‘有初鮮終’的初啊……”
“這輩子,你和我只有開始,沒有結局。”
“下輩子,你能給我一個結局嗎?”
“但,我不想再像這輩子這麼累了。”
“該你去受累了。”
淩彎彎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宗盼兒從沒抱怨……
她這一生,也沒後悔過。
她對趙初禮,一直都是抱持著少女心。
覺得為他做的每件事都是開心的。
甚至還在想著與他的下輩子。
她吸了吸眼淚,又想起宗律說過的……
後來宗盼兒去世時,他的魂魄已經有了意識。
他是全程看著宗盼兒的離世的。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他應該也和自己一樣,如一團空氣似的,站在旁邊吧。
她環顧四周,自然看不見他的人,卻知道,他肯定也將宗盼兒的一言一語,都聽在了耳裡。
不知道他此刻有什麼想法……
忽然,淩彎彎覺得房間內安靜許多,頭一偏,看向床榻,只見宗盼兒已經合上雙目,鼻息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