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可一人打幾份工,也要頂著壓力生下我。懷孕八九個月,還要自己洗衣服,自己修電燈泡,甚至臨産前兩天,還要踩著腳踏車,冒著雪雨去打工……你見過幾個這樣可憐的孕婦?”
“她是怎麼去世的,金鳳臺應該跟你提過,但你估計不知道細節吧。她生下我後,還在坐月子就去上班,只是怕這份工作被人頂替了去。這一切,全是為了讓我出生後,能過上好點的生活。那天,潭城難得下著大雪,是那一年最冷的一天。“
“她踩著腳踏車,忍著産後的痛,去打工的路上,被一輛逆行的小車狠狠撞倒,據驗屍報告說,那輛小車直接碾過她的身體,讓她全身粉碎性骨折,皮開肉綻,內髒都滑了出來。當時太早,沒路人發現,她在冰冷的雪地裡又凍又疼,足足耗了三個小時,才痛苦地死去……你能想象出那有多疼嗎?”
蘇蜜睫毛顫抖了一下。
她怎麼可能想象不出?
前世的她,也是被車子撞死的。
那種重大撞擊下,每個骨骼、每片皮肉都破碎掉的痛楚,簡直人世間最大的刑罰。
她忍不住插嘴:“肇事司機呢?抓到了嗎……”
“我問過警方。當年負責這件車禍的警員說了,那輛車撞死人後,就跑了,根本沒想過施救,因為那個年頭沒監控,取證也難,肇事者至今都沒抓獲。不然,我不會放過那人。”
說到這裡,霍慎修眼眸底閃過一絲充滿戾氣和仇恨的幽暗。
平息情緒,才繼續:
“而金鳳臺呢?在我生母苦苦煎熬的時候,他在幹什麼?他在國過著美滿幸福、吃穿無憂的婚姻生活,有妻兒環繞,享受著天倫之樂。”
“我母親被撞死在打工的路上,血流滿地,痛苦呻吟時,他或許正在奢華的家中,與新任妻子舉案齊眉,柔情蜜意。”
“最艱難的時候他不來看我母親和我一眼,後來卻來多此一舉地幫我?我需要嗎?”
“現在他年紀大了,追憶往事時,覺得對我的母親有愧了,再跑來潭城想見我,彌補我,有意思嗎?”
“我母親臨終前讓人將她的骨灰撒入大海,連墳墓都沒有一個,就是不想再讓他找到自己,已經是對他死了心,恨透了,與他再不想見面。”
“既然我母親這麼恨她,我這個當兒子的,又有什麼資格替她原諒那個負心薄情的男人?”
“我要是跟他和好,就是對我母親的不忠不孝。我母親是為了撫養我才死,而我轉頭去跟她最恨的男人和樂融融,她九泉之下,會是什麼心情?”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查過關於生母的事。
沒查到一筆生母的遭遇,他對那個生父的心就裹上多一層粗糙的殼。
再無半點柔軟與尊重。
蘇蜜將他渾身的冰涼盡收眼底。
她本想說,金鳳臺並不是完全沒關心他母親,還寄過好幾次錢來潭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母親並沒收到。
可也知道,眼下霍慎修這種心情,怕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就算說了,他也可以說,是金鳳臺自己為求原諒,才胡編亂造。
說多了,反而愈發惹了他的心怒。
她也就閉上了嘴,再不多說。
等之後有機會,再說吧。
霍慎修心情受了波動,興趣已經全無,將她小手從脖頸上拉下來,把她放下來,站起身,揉一把她黑發:
“自己吃吧。我先去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