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趁著他這幅嘴碎的樣子問問他,有沒有後悔殺了洛鴻影,殺了我的孩子,可是我不敢問,只能聽,聽著他說話。
不得不承認,洛寒桐真的是一個滴水不漏的男人,就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只是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說了一籮筐,竟然一句疏漏都沒有。
我看著他迷離的眼神,不停開合的嘴巴,卻並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的還是喝醉的,或許,洛寒桐根本就不會醉,他這輩子唯一的疏漏,恐怕就是我了。
這樣的日子突然過的有了盼頭,雖然我依然每天困在戀花淩裡做一隻困獸,但是無人醒帶來的訊息一次比一次好,我聽著這些訊息恍若是與我毫無關系的故事,卻總讓我欣喜萬分。
可是我突然意識到,好像外面的世界與我並沒有什麼關系,朵大人和洛東亭在做的事情,我除了偶爾提供一些洛寒桐的細節,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可是,外面卻進展的如此順利,我能做的,就是慢慢的等洛東亭破了宮門的一刻,向全天下詔示洛寒桐的罪狀,再用我先太後的身份來給洛東亭一個名正言順的登基的機會。
我以為這一天會來的很晚,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比我預想的提前了許多。
夏日繁花似錦,我甩開所有的僕從,一個人坐在禦花園的小角落裡發呆,天氣熱的厲害,沒有一絲風。
我坐著坐著,突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什麼不對,回頭時,見到一張帶著面具的臉。
我沒有太在意,又回過頭來繼續盯著我的角落,反正他素來喜歡站在我身後,似乎是保護我落下的習慣。
我問他:“吳大哥,你什麼時候來了?輕功越來越厲害了,我都沒有發現你。”
無人醒沒有說話,依然靜靜的在我身後站著,我又問:“今天又有什麼好訊息嗎?”
他依然沒有說話。
我有些意外,平日裡他並不是不愛說話的人,無論是好話還是廢話都能說上半天,今日這是怎麼了,來的悄無聲息,也不說話,難道有什麼大事發生嗎?總不會洛東亭已經趁著我在花園裡發了一會兒呆的功夫已經帶人打進來了吧?
我站起身,回頭想對他說話,“吳大……”
剛開口,卻愣住了,面前的人,並不是無人醒。
他的身高明顯比無人醒要高出一截,清瘦的身姿,就算穿著黑衣戴著面具也是一番冷冽仙骨,而面具後那雙幹淨無塵的眼睛,讓我一下子就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支撐。
我雙腿一軟,人向後倒去。
那人伸出手來扶住我,近在咫尺的距離,我清晰的看見他未被面具完全遮掩的脖頸和耳側深深淺淺的傷疤,他冷靜而均勻的呼吸是如此熟悉,讓我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哆嗦著手想去揭他的面具,他用帶著疤痕的手攔住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似乎在示意我不要揭他的面具。
他那雙眼睛,裡面完完全全是我無數次夢中所貪戀的幹淨和出塵,“師父……是你嗎?”
他依然沒有說話,忽然向我伸出手,我只看見他修長的手指上的一道道傷疤,我好像回到了兒時那個煙雨朦朧的小院子,院子裡那個清瘦孤冷的少年,對我說:“以後在我身邊,不得與任何人提及你的過去,隱去你的本名,便叫做易落吧,雨送黃昏花易落。”
我好像只慌了一個神兒,然後突然就感覺有人在叫我:“丫頭,丫頭,嘿,發什麼愣啊?”
我看到面前戴面具的人正在揮著手試圖引起我的注意,“丫頭,幹什麼呢?”
“師父!”
帶面具的人似乎笑了,“師父?在哪呢?你是不是太想你師父了?不過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渾身上下有一點東西像你那個仙兒一樣的師父嗎?”
我也回過神來,定睛看他,果然,還是那雙精明的眼睛,不高的身量,渾身上下帶著江湖痞氣的樑上君子無人醒,而不是我的師父初澈。
“吳大哥,我師父呢?我剛剛明明看見他了。”
無人醒接著笑,“你別鬧了,我剛剛過來就看見你坐在這兒發愣,跟著了魔一樣,還怎麼叫都叫不醒,把我嚇壞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我的身邊湊了一點,“丫頭,大白天做白日夢啊,不會是春夢吧?”
我白了他一眼,心卻還沒有從剛剛的事情中緩過神來,那個人,那熟悉的氣息,那手指和脖頸上的傷疤,還有他看我時的眼神,冷冽中帶著難得的一絲溫柔,,那就是我的師父,不會錯的。
我看著無人醒,“吳大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師父在那裡?”
他面具後的眼神沒有絲毫閃動,直截了當的回答我:“小丫頭別做夢了行嗎?你可饒了你吳大哥我吧,初先生那樣的人物,活著是人中龍鳳,就算是死了,也是會昇仙的,我要是知道他的下落,早就三拜九叩的去見他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