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軟弱下去,我在他面前太軟弱了,我已經軟弱了九年了,而今在這樣的事情上,我不可以,也不能再允許自己因為對他的痴迷而放棄了自己。我使勁在袖子裡掐著大腿讓自己清醒。
易落,你醒醒,他是一個隨隨便便就可以殺掉你救命恩人的人,他甚至有可能是你殺親滅族的仇人,你再貪戀痴迷下去,就真的該死了。
他聽了我的話,又逼到我面前,“落兒,你離開我,會死的,你知道你的處境有多危險嗎?只有我才可以保護你。”他甚至用手使勁抬起我的下巴讓我看著他,眼裡藏著我看不懂的東西。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的家人都已經死了,我茍且活了這麼多年,現在去見他們,也不算辱了季家的門楣,若是真的不問青紅皂白繼續偷生,才是不孝。”
他的聲音變得冷了些,“你只想著你的家人,我護你性命不是讓你現在死的,你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死。”
“是!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從小到大被你關在這個地方像個圈養的豬一樣,然後呢,九年,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裡,我連他們的屍骨都沒有見過,如果不是夫人不允許我入名籍,你會去查嗎?”
我的盯著他,再也壓不住心裡的話,他的眼睛緊緊的閉了一下,淡淡的說:“不會,我寧願你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想過不讓你入初家名籍,直接帶你遠走高飛。”
“你就從來不會在乎我的想法嗎?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感情,我不是你的刀劍筆墨,我是會想家,會傷心難過的。”
我懷疑自己的眼睛裡面有條河,眼淚嘩嘩的流著,良久,他輕輕的說:“對,我就是不考慮你的感受,我再說一次,我只想你好好的活著,其餘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我正要接話,他又說了一句,“所以……你若是不聽話,我追到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
我心裡緊緊的揪著,他這樣,讓我前所未有的恐懼,我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擺,生怕自己會崩潰。
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那裡的小生命流著面前這個冷酷男人的血。
是的,我忘了,這才是他該有的樣子,是我被溫柔沖昏了頭腦,才會忘記他本就是這樣,一個幼小之時便可以徒手殺掉一匹餓狼的男孩,一個可以數次進到那個少有人能走出來的山洞裡還能安安穩穩的活著的男人,這樣的人,我怎麼就會相信他的溫柔是真的呢。
我笑自己幼稚,抬頭看著他,他依然平靜,淡淡的說:“新主登基了,我會很快查清你的家事。”
“謝謝師父。”我又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一些距離,他抬手想要拉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輕聲說:“早點休息。”然後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的腳步似有些不穩,低頭看自己的房間,才發現地上擺著那麼多空酒壇,足足有二十幾壇。我心裡隱隱的疼,他究竟在做什麼,既然要如此對我,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春夜仍有些寒冷,我關了房門,梳洗一下,寬了外衣把自己裹緊被子裡。幔帳已經被扯壞了,我把它丟到一邊,無心打理,縮在被子裡發呆,想著這些年的種種過往,我的心裡默默的承認了,對他的感情,我是無法割捨的,痴傻如我,一旦陷入了某種情緒裡,就再也出不來了。
外面的風呼呼作響,我一點睏意也沒有,黑暗的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我想起了小時候一個人坐在空寂寂的房間裡想爹孃,他進來看我,也是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那時候我就應該認清他的,我笑了笑,還是太傻了。
我在那裡一直坐到天亮,日光照在我臉上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叫我,“落兒,落兒醒醒……”
我睜開眼,竟是箬茜。
抬頭起來,發現這裡竟是初淺的挽韻閣,我有點意外,我怎麼睡了一覺就到這裡來了?是做夢嗎?
她見我醒了,笑了,對我說:“落兒,你可算醒了,你是病了嗎,怎麼瘦了這麼多,人也憔悴了。”
我問她:“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是二公子帶你來的!”小七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跳到我面前,“姐,二公子可是一路抱你過來的,嘖嘖,我一個男的看著都羨慕,他也太疼你了吧。”
他送我來這裡幹什麼,怕我自己在小院裡會想不開自殺嗎?
我剛想問話,箬茜又說:“二公子說了,他有要事要出門一段時間,你最近一段就住在這裡。”
“住在這裡?”
“對啊,你呆在這兒,和我一起,還能陪我說說話,多好啊,難得初澈公子肯放你出來,你可得好好陪我說說話。”
箬茜似乎很開心,眉梢眼角都是難得的笑意,她很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