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脊背發涼,再想說什麼,看著他的眼睛,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了,那漂亮的臉,卻怎麼也無法和吃人的妖獸聯系在一起,只是覺得這師父太過古怪,心中暗暗盤算著如何能逃出去。
他不再多言,隨手一本書丟給我,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書案後。
這就沒事了?沒打我,也沒罵我?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嗎?我心裡竊喜,冷不防書案後飄來他的聲音,“你該安分些,下不為例。”
我弱弱的哦了一聲,這句話怕是他的警告吧。
依著他的性子,也不會說出什麼太狠的來,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聽著並不嚇人,讓我安分些,我偏不!
不過我很快就知道了,他這種惜字如金之人說出下不為例這四個字絕對不是虛的。
在我第二次逃走失敗之後,被他關回房間裡直餓的兩腿發軟才重見天日,第三次被他拎回來直接丟到了後花園的金魚池裡。
再後來逃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也記不清他是如何懲戒我的,反正每次都是逃不了幾步就被抓回來收拾的半死不活,幸好初淺姐姐一直偷偷接濟我,不然,我怕是真被那狠心的師父罰的餓死凍死了。
安大哥倒是來我們的小院勤了,因為不但要定期給師父診脈,還要時不時給鼻青臉腫的我帶一些藥。
可越是這樣,反倒我骨子裡的頑劣和鬥志統統都被激發了出來,甚至逃了幾次之後發現自己的輕功突飛猛進。
我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逃跑的樣子。
精心策劃了好幾天,好不容易趁夜色逃了,天一亮,我還是被他抓住了。
藉著晨起的薄霧和林間的早霞,雖然那面目冷淡無比,雖然我心中躲閃,卻仍是看的痴了。
以我那時讀的寥寥幾卷詩書,是無論如何也描繪不了他的容貌的。
我眉目扭曲的看著他,他伸手拉我,目光比林中的晨光更清澈平淡。
我有的時候會想,難道他沒有喜怒哀樂嗎,難道他就不需要用一些表情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嗎?
明顯,答案是沒有,不需要。
我閃躲著他的手,但是沒用,我的本事,無論如何是躲不開他的。
自打我開始逃跑,雖然一直慘不忍睹,但是從未流過淚,一直咬牙撐著,這次也不知是怎麼了,他的手拉住我,我就開始哭,哭的叫一個傷心,驚飛了晨間許多貪睡的鳥。
他最厭吵鬧,我一哭鬧起來,他便立刻放了手,站在我面前,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止不住的傷心,反正眼淚出來了便收不住,也不管他會如何處置我,先放肆的哭一場再說。
不知哭了多久,他一直未動,就在我面前站著,我的眼淚鼻涕都糊在臉上,估計髒死了。到後來我實在哭得累,自己慢慢的安靜下來,眼睛腫得睜不開,努力瞪了一條縫,看到他竟在注視著我。
難不成他一直盯著我哭嗎?
我有些慌。
他見我消停了,蹲下身來看著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哭的出現幻覺了,竟覺出他眼神中有意思溫柔,他輕輕的說:“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聽不出他的言語中的情緒,只覺得這句聲音很輕的話在我耳朵裡卻像炸雷一樣轟鳴,我知道他這句話給我今後的日子判了死刑,我可能真的要永遠都和這個無聊的家夥困在那個小院裡了……
過了一會,他見我沒什麼反應,出乎意料的沒有拎著我的衣襟,而是伸手的把我抱起來,輕踏幾步,就像一隻雨中的燕子,風中的雪花一樣身姿輕盈,踏上樹枝梢頭,淩步輕波。
沒等我強睜著眼睛看清飛快掠過的景物,他已輕輕落回小院,如院中翩翩搖落的瓊花般輕巧,沒有捲起一絲煙塵。
他放下我,甩下一句“去洗洗,髒”,便進屋了。
我站在院中,驚異這次並未受到任何懲戒,難不成他怕小孩子哭嗎?只要一哭,他就不會懲罰我了?
洗了臉,把安大哥給我的消腫藥囊敷在眼睛上,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緩了緩,趕緊把師父昨日丟給我的書讀完。
我讀了這麼多本書,他只查問過兩次,卻都問得精要之處,估計我若是答不上來,又不知會受什麼罰了。還好我連蒙帶猜的慢慢都讀通了,他也並非完全不理會,偶爾與我相授,竟如讀心識魄一般,講的都是我反複研讀還是不解的地方。
我暗念他的神奇,卻無論如何也受不了他的冷漠,一邊翻著書,一邊仍想著要逃。
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著這些日子用盡了辦法,基本上除了劫持初淺,所有的招數我都用盡了。
初淺……對啊,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