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位剛剛成為我師父的二少爺,我卻是兩日前,從父親口中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那日我正和表姐爭論誰家的桃花開得好看,父親走進來,情緒甚高,“柒月,為父給你找到了一位好師父,是初家少爺。”
一旁的表姐一下子尖叫起來,“柒月,你要去給初清公子做徒弟了嗎?”
我聽得也是有些歡喜,雖然從未見過那位公子,但是從小聽著他的盛名,到著實有一些期待的。
表姐偷偷拉著我的袖子,在我耳邊輕語:“丫頭,你以後常帶我去初府見初少爺,我就把你的桃花養的水水嫩嫩的,比那丞相府的牡丹還嬌豔。”
她那時十三四歲,初成美人顏色,也懂得把自己妝扮的婀娜而不俗氣,她紫玉的耳墜在我耳邊輕輕的蕩著,涼涼的,惹得我舒服極了,使勁的點頭說好。
父親看著我們兩個,笑著打斷我們,“不是初清少爺,是他的弟弟,二公子初澈。”
表姐睜圓了杏眼問我,“初家還有二少爺呢,沒聽說過啊?”
我本就年幼少出門,平日見到的也無外乎家人和教書先生,連初家大少爺的名聲都是聽表姐說的,又怎知道還有個二少爺初澈。
我並不在乎我的師父究竟是誰,反正只要是個好玩的人,大少爺二少爺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那晚,父親與我長談許久,大概就是那初澈少爺才華橫溢,武學精妙,只是一直遊學在外,所以無人知曉,要我以後一定安分守禮,不可以再任性。
他講的實在太久,我困得要命,勉強點著頭應付著,只提醒自己以後在師父面前一定要聽話,不能再淘氣了。
我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了,朦朧中感覺父親抱我到臥榻,我依稀看到他的眼光有些傷涼,也沒多想,便迷迷糊糊道一聲安,他沒有回應我,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家中空無一人,只有滿樹的花瓣如雨般灑落在我身上,飄搖而美麗。
接下來的兩日,我對這個師父做了無數的設想,想著他的外貌氣質究竟是如何,是如兄長一般英姿颯爽,還是如哥哥身邊的小廝小魚哥哥一樣活潑好動,畢竟,我接觸過的如他一般年齡的男子也只有這兩個人。
我絞盡了本就不多的腦汁,也沒有想出什麼切實的模樣,父親口中的這位少爺,與兄長和小魚哥哥似乎都不太一樣。
如今,我見到了他,並且正像一棵白菜一樣被他提在懷裡。
而我也才明白,如他一般的男子,並不是我淺薄的見識可以想象的出的。
他的步伐極穩,帶著我繞過亭臺假山,細水遊廊,來得一處清淨得可以稱之為荒僻的小院。他把我放下來,徑直走進院內唯一一個屋子,沒有理我,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雨未停,我濕漉漉的站在四四方方的小院裡不知如何是好,看著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被雨水打落成一地瓊碎,那場景有些似我前幾日的夢境。
他未掩門,在屋中寬去鬥篷,我看見他白色的鬥篷的後擺沾染了一些雨水和泥塵,才覺起自己有些濕冷,於是鼓起勇氣輕輕的喚他,“師父。”
他的耳力該是極好的,因為我的聲音小的連自己都快聽不清了,說來也怪,我自幼也並不是個十分安寧的孩子,可是見了他,卻連絲毫的動作都不敢有。
他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清冷的眉目稍有變化,似乎忘了院中還有我這麼個礙事的小東西。不過他只猶疑一瞬,那一瞬短的我懷疑他是否猶豫過,他便已抬手招呼我進去。
我看著他就站在那對我招手,竟然有些不知道邁哪條腿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滾進小屋的,只是像個小傻子一樣抬眼看他。他褪去了鬥篷的身軀只著一件不施任何紋繡的淡色長袍,更顯清瘦幹淨,黑發如墨也未束飾,看得我想躲起來,生怕自己身上的雨塵俗氣染到了他。
房間狹促,他幾步便靠近我身前。
“柒月……”他低聲念著我的名字,目光卻並未投向我,而是看著外面落著繁花碎玉的小院,不知是在自己琢磨還是在叫我。
我也不知該不該回答他,只能瞪圓了眼睛盯著,又怕如此直視沖撞了師父失了禮節,又趕忙低眉垂首,估計神情那比唱戲的小鬼還慌亂。
我垂著眸,看到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拉住了我的小手,他的手指細長如竹節,手上卻布著幾道顯眼的傷疤,食指無名指尖還帶著厚厚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