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最後的結婚慶典不過寥寥三日。
作為艾莎尼特族傳統的皇族教理,在這三日之中的露西必須穿上她最為華貴的服飾,端坐在皇庭最中央的高臺之上,等待著各國使臣的朝見。
這一教令只適用於女性的艾莎尼特皇族,先任的米瑟王國國王——伏泰爾·阿切夫斯基·阿修雷,與身為現任女皇的父親也就是伏泰爾·阿修雷的兄長瑟爾·阿切夫斯基·阿修雷沒有姊妹,而他們唯一的姑母雷切特·阿修雷早在數十年之前便已經出嫁拉塞爾王國。換言之,米瑟王國皇族已經有數十年沒有再出現這種繁複而高調的儀式了。
是的,繁複而高調。
在這三日之中,身為嫁孃的露西·阿修雷每日都必須在日出之前打點好自己的行裝,乘夜露未散之時端坐于吉花搭建的高臺上,等待著那些代表了國家的使從們的到來。
然而事實上,並不只有國家的代表前來。
米瑟王國是唯一的、真正開通了與外族交流的國家。再加上米瑟王國那信仰自由的特點,來往此地的、信仰雜亂的人們便越顯雜亂。再加上露西·阿修雷並不僅僅是簡單的皇室成員,她是女皇,是統領著數以千千萬計的臣民的、米瑟王國的女皇,她每日要處理的政務在這種身份枷鎖之下便更沒有了放棄的理由。
——此間種種,便越發令這艾莎尼特族的傳統顯得無用而繁亂。
即便女皇本人對此厭煩至極,但她終究還是皇——儘管擁有著艾莎尼特族族人這一雙重身份,但她作為這一傳統的例外也並非不可。
然而她終究是按照傳統做了。
鄭順景抬頭向上望去,巨石威嚴,沉默而穩重得佇立於皇庭之央,以此築起臺階沿級向上入那存在了數百年的閣宇。花束將單薄而灰暗的石塊裝點,或鮮豔重墨或清淺雅麗,但那些斑斕的顏色與淡雅的香氣終究比不得兩者終結之處的那人所在。
那舉世稀有的漸變色藍白長髮在此刻卻被全數盤在她的頭頂,被壓迫的纖細而白皙的脖頸令人疑心將會在下一刻斷裂,然而那天生尊貴的女性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比冰晶更加嚴寒的雙瞳之中是不可侵犯的高傲。
鄭順景在距離她不足三米的地方屈膝行禮——並非是他想要拉近距離,實在是這個高臺在上前兩步離開入口的臺階之後便只餘下了這麼一點距離。
“日安,尊貴的女皇陛下。”
混雜了深色的綠瞳在抬眼之間注視著對面的女性,即便是鄭順景也不得不感慨其美貌實在羨人。
而身為皇的女性早在此刻之前便已經褪去了青澀,面對行禮的科那所使者露骨的、純然的欣賞視線,露西接受良好地向其回了一個點頭禮。
以宮扇遮擋下唇,只將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瞳露出的女皇坦然收下了面前之人的禮節。
“日安,景閣下。”
兩人雖然早在日前便已經相識,但此番鄭順景出現卻全然沒有超出意料之外。
只有兩位侍從侍立在側的女皇在面對獨自前來的客人時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失儀的地方。
“閣下也知道艾莎尼特族的傳統?”露西反問一句,無數鑽石與蕾絲點綴的淺藍宮裙鋪就在她足下的地面。就連妝容都比之前精緻不少的女人望著不請自來的客人。
沒有歡迎,也沒有任何斥責的意思,她只是站在了自己本身——露西·阿切夫斯基·阿修雷的角度上問出了這個問題。
艾莎尼特族的傳統,在嫁娘出嫁的三日之前來到高塔之上與其相見的,便預設了其中的規則——
為新婚之人獻上祝福。
而這份美好的意願的表達的方式,自然而然的,便是社交所用的禮物。
與此前獻上的禮品不同,那些貴重而顯示著兩國交往誠意的禮物是交給即將結婚的女皇的,而今日的禮物,卻是全然屬於艾莎尼特族的姑娘——露西·阿切夫斯基·a。
這並不是什麼強制的要求,而只是意見的表達。在此之間,任何事物都可以被當作送於女皇的禮物。
而露西選擇傳承傳統,並不是為了什麼禮物。
這只是一個屬於一個名為‘露西’的女孩的微小期望罷了。
即便是統領一國的女皇,她也身為女性,那身為女性的小小的祈願在用冰雪埋藏的內心深處依然閃耀在光芒。
哪個女人不希望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得到更多人的祝福呢?
就算是露西也不能例外。
而鄭順景也是不負所望。
墨色額髮將右眼零碎地遮擋的男人偏頭將眉眼露出,輕鬆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