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阿丘利塔停下了一切動作,整個人彷彿按下了暫停鍵,雙臂需抬卻雙手成爪,表情空白瞳孔縮小。如此滑稽的樣子在做戲人身上該是合適,然而在衣飾華麗、面貌英俊的阿丘利塔身上卻有些不倫不類了。
然而在場的能夠觀賞到他這幅滑稽樣子的卻偏偏是個目不能視的瞎子。
羅格再重複了一遍,“將我親族命運的因果全部轉移到我身上。”
阿丘利塔眨巴兩下眼睛,仔細觀察羅格的神態,確定對方並沒有開玩笑之後從訥訥開口,“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是知道了嗎?”阿丘利塔盯著羅格失焦的雙眼,“干擾因果會付出什麼代價……”
“什麼代價?”羅格反問了一句,勾起的唇角完全是諷刺意味,“已經沒了雙眼,那接下來是什麼?手?腳?還是內臟?”
“阿丘利塔,為什麼你們會認為那「命運」中的‘親族遭難的皇’便是我?”羅格再問道,“確實,連歷兩場戰爭也沒有皇族成員死亡的鬱氏並不滿足這一親族遭難這一條件,但在夏國,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除我之外還有一位。而西大陸--雖然我並不十分清楚那邊的情況,但也聽聞西大陸各國之間的戰爭摩擦比起東大陸來說只多不少,符合你要求的‘皇’也一定不止一個,為什麼會認為是我?”
“--你,不,是你們並不確定就是預言中的那人就是我。”不再隱瞞什麼,羅格說出了自己的結論,“雖然魔塔的法師在東大陸只留下了極少的傳說,但託每代帝國都會留下史料的福,姑且還是能在前朝的遺字中窺見些許端倪。學派由首席領讀、次席領讀與學徒構成,也就是說每個學派絕不止一人。從你所透露的資訊來看,命運學派要做的是觀測、記錄所謂「命運」。所以,你們無法直接看見「命運」的軌跡,而《命運之書》的存在也恰是佐證了這一點。”
“阿丘利塔,你們--命運學派,在每一位符合‘親族遭難的皇’的人身邊都派下了學徒吧?”
聽完這一番話,阿丘利塔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終於他不再壓制喉間的笑聲,“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說得沒錯!”肯定了羅格所說皆是正確的阿丘利塔越發來了興致,“然後呢?你想要什麼?!”
有趣啊,實在是太有趣了。
本以為只是無聊的觀測,等到真正的、符合命運描述之人出現之前,都要無所事事地跟在這個明顯還未長成的小孩身邊,卻沒想到對方在他一長篇意味不明的話中提取出自己理解的單詞,並依靠學識將真相拼湊得七七八八。
智者啊,算是一個智者了。
不說其他,單就是命運學派這個單詞,已經欺騙了多少不清楚魔塔內部的人了啊?預知未來這種事,除了存在萬年的以諾閣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做到了。而眼前這個孩子僅僅憑藉他的隻言片語就窺見了真相,這怎麼能不令阿丘利塔感到興奮?
“所以呢?陛下?”阿丘利塔拿開捂住臉的雙手,愉悅地望向端坐的羅格,“您想要什麼呢?”
“我已經過重複一遍了。”
“將親族的全部因果揹負?”阿丘利塔嗤笑一聲,“既然知道自己不一定就是預言中的那人,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羅格沉默許久,掌中的雲玉線條柔和,行雲流暢,觸手生溫。阿丘利塔也不催他,安靜地站在對面等著他的回答。
“羅傑是除我之外唯一有資格繼承夏國皇位的人,但如今實在年幼,而我如今身處金國,必須有祖母高瀟代執朝政。為了夏國,他們絕不能有事。”羅格抬頭面相阿丘利塔的方向,“無論我是否是預言中的那人,我都不能賭。”
他已經身處金國,若有朝一日金國發起戰爭,那麼作為皇帝的他必然會被軍隊帶去脅迫夏國放棄抵抗。為了不令夏國的祖先所有的努力化為泡影,那麼他也必將以身殉道。到那時,羅傑便是復興夏國的唯一希望,所以他必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管羅傑對此是否願意,就算是為了血脈的傳承,他也要活下去。
將羅傑所有死亡的因果由他揹負,這是羅格在幾乎已經被逼入絕路的現在,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
羅格神情平靜,彷彿他欲捨去的不是自己的性命。在國家面前,個人實在微不足道,該如何取捨,早已不必糾結。
就在羅格等待阿丘利塔的回答時,卻感覺到上半張臉一陣暖意。
……?
“你這小孩……是不是腦子有什麼毛病?”阿丘利塔轉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吧?別人的因果關你什麼事兒啊?管這麼多幹什麼?”
找到羅格之前,將他身上經歷的事瞭解了七七八八的阿丘利塔自然明白他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