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璞子嗣很多,但近半數都是夭折的,現在活著的有十二個兒子,十五個女兒。
兒子中有十個已經成人,太子奕文,生性懦弱,因是正宮皇後所生,所以立為太子。皇後章氏與趙吉是遠親,也是前任文相章顯忠之女,性格剛毅,喜好權術。太子受其操控,在朝中打擊異己,打攏群臣,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其餘皇子有韜光養晦覬覦皇位的,有碌碌無為但享富貴的,也有仿效父王一心求仙問道的,形形色色,光怪陸離,也無非是上演幾百年來人世間相同的權力之爭罷了。"
追月說著說著不免生出些感慨來,微微停頓一下,剛要接著說下去,不料玄墨突然插話:"你倒是感慨良多啊!去了趟人間,倒沾了不少人味!"玄墨斜著眼,冷冷地看著追月,她不太喜歡這對白鹿,在群妖中太紮眼了,連那身白衣都白得別扭。尤其是這個追月,特立獨行,城府又深!要不是現在手底下實在沒幾個得力的屬下,她才不會留著他們礙手礙腳的。
玄墨的眼神令追月有些心寒,忙裝作惶恐地說:"追月幾百年來這些事看得多了,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為了虛無的東西自相殘殺,所以一時多言,請主人恕罪。"
"你也不必驚慌,只是個提醒,妖和人本就不是一類,何必弄個明白,該糊塗的時侯就別太精明。最要緊的是明白自己,是什麼,要什麼,做什麼。你說呢?"玄墨語帶雙關,言外有音。
追月聰明之人,怎麼聽不出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謝主人提點。追月不過是個山中小妖,沒有主人的庇佑,還不是過著終日惶恐,躲躲藏藏的日子。追月姐弟願追隨主人左右以效犬馬之勞。"
"嗯,是明白人就好。你剛才說的那兩個國師,一個惠念,另一個方齋,法力如何?"
"回主人。惠念是皇家寺院禪靜寺的方丈,年已老邁,只是時常給皇帝講經談禪,沒有與妖鬥過法,所以追月不清楚他的法力如何。至於方齋,正當盛年,常陪著皇帝講道煉丹,似乎皇帝對他的煉丹之術頗為迷戀。皇帝還為他蓋了座道觀,叫仙雲觀。他收了很多弟子,很多大臣都很信他,凡是找他佔蔔吉兇,除妖抓鬼的,俱都靈驗。民間盛傳他是太上老君手上的拂塵下凡,專度人間有緣之人。不過這些事也許是被人傳得失了真,真假難辨。"
玄墨點點頭,接著問:"那還有沒有其他什麼人法力高強,或者有什麼厲害的兵器、寶物?"
看來玄墨對行真和他的袈裟、禪杖仍心有餘悸。追月巴不得有更多的行真、更厲害的禪杖出現,所以曾私下探查一些靈山寶剎,但除了了因,別無所獲。此事當然不能告訴玄墨。於是答道:"中原之地很是遼闊,山川眾多,那些僧道多隱於山林之中。屬下等一時難以遍查這些寺院和道觀,只是探查了一些有名的地方,並無所獲。主人容屬下一些時日,再去細細查探。"
玄墨略一沉吟,道:"不急。讓我想想??"說著,陷入沉思。
追月施了禮,默默退到一旁,心中也暗暗揣度玄墨的意圖,因此各懷心思,洞內安靜下來。牆上插著的數十個火把微微搖曳著火焰,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輕微地晃動,倒似乎是映襯著各人的心思。
然而,站在另一邊的蜥惕卻有些躁動不安,一雙小凸眼貪婪地盯著追月,一顆心思都在追月身上,剛才其他人說了什麼他幾乎是充耳不聞。蜥惕是玄墨來岐鳳山之前收降的,自打到了岐鳳山,一見追月就神魂顛倒,朝思暮想。但追月對他冷若冰霜,逼得急了就兵戎相見,別說自己與追月法力不相上下,就是法力高出許多,一見追月他就手酥腿軟,頭暈目眩,恨不能匍伏在她腳下,只求一親方澤。如今幾天不見,只覺得追月美得難以形容,要不是礙於玄墨,早撲上前去了。
追月早就覺出蜥惕那一雙眼在盯著自己,令人如同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但卻發作不得,只好裝作不知,將頭扭向一邊。而旁邊的乘風卻恨得握著拳頭,心中暗道:看我哪天不宰了這個四腳蛇!
下面的這些小動作小心思玄墨沒心情理會,她要好好考慮一下他們今後如何立足,不僅僅立足,還要讓人間俯首,甘為牛馬,任其取食,就象人飼養牲畜供人食用一樣;還要讓仙界認可他的存在,許他統治人界,從此天上是仙的國度,這地與海就是我玄墨赤焰的地盤。人界不服,龍族不除,天地之大,哪有我容身之地!打定主意,玄墨坐起身來。她看著追月,追月見玄墨看著自己卻不說話,只好主動上前道:"主人有什麼吩咐?"
玄墨略想了想說:"傳聞當年九尾狐奉女媧娘娘之命進宮侍主,禍亂朝綱,亡了一個歷經五百年的國家。如今我要你效仿九尾狐去亂中平國的政,亡中平國的國,你可願意?"
追月聞言著實嚇了一跳,並非只是為這命令本身,而是這個玄墨的心機竟如此深沉,野心竟如此貪婪。本以為她要了解人族、龍族之事,原本只是為防備危險,沒想到竟然要滅掉人、龍兩族,與仙界分庭抗禮。既要滅掉一個繁衍已久,地域遼闊的國度,還會以這種兵不血刃,令其自取滅亡的方式進行,其手段之高明,心機之歹毒令追月不寒而慄。
看著追月一臉驚異,一時不回話,玄墨盯著追月,臉色變得陰沉,冰冷地道:"怎麼,不願意!"
追月知道拒絕的後果,忙說:"追月失禮了。並非追月不願意,只是,只是一時之間,不知從何下手。況且,中平國國君痴迷佛道,並非當年迷戀美色的商紂王,只怕追月無能,誤了主人的事。"
玄墨點點頭,竟笑了笑,站起身,下了高臺,走到追月身旁,伸手輕託追月的下頜,贊道:"你不僅美,而且聰明。我沒看錯你!你說得好,物是人非,但人慾是永恆的。你說不明白那些人自相殘殺是為了什麼,九百多年了,你都沒看明白?因為貪婪,想得到,得到了又想要更多,錢財,美女,權力,名望。國君老了,看重的是命,所以求仙煉丹;但他的親信,他的子嗣就沒有愛美人的嗎?以你的美貌容顏,聰明機敏,還有法術,想要它亂,似乎還不難吧!況且,他們現在就已經開始亂了,你不過是煽風添柴,讓他們亡得更痛快點!"
追月已無路可退,心中嘆息:玄墨,你既如此洞悉念婪之惡,為何還要飛蛾撲火!
不得已追月領命:"追月明白了。追月即刻起程,竭盡全力,不負主人所託。"
一旁的乘風為姐姐難過,見追月推託不了,忙上前說:"主人,屬下願一同前往助一臂之力!"
玄墨看了看乘風,似笑非笑,重又回到高臺,坐下說:"你就不必了。一人能做的事,何需兩人?我會派些得力的小妖一同前往,供追月差遣。至於你,剛才不是說了,讓你速查無道等人的行蹤。我可沒有耐性等!"
乘風只好怏怏作罷。追月心中不免悲哀:玄墨這是以乘風為質,若自己稍有異心,乘風性命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