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身上穿的是件已洗得發白的黑布衣服,腳下穿著雙破爛的草鞋,一雙筋骨凸出的大手長長垂了下來,幾乎垂過膝蓋,腰邊繫著條草繩,草繩上卻斜斜插著柄生了鏽的鐵刀。
這窮漢已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孟玉簫幾眼,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心裡可是很喜歡這位姑娘?”
孟玉簫實未想到他竟會問出這句話來,怔了怔,訥訥道:“這……”
那窮漢喝道:“什麼沉默比說話好,全是狗屁,你不說出來,人家怎知你喜歡她。”
孟玉簫的臉竟紅了紅,更說不出話來,他從來以含蓄為美,但也不知怎地,這種粗俗不堪的話,自這窮漢嘴裡說出來,竟另有一種豪邁之氣,令人不覺心動神馳。
摘星的臉雖也紅了,卻忽然道:“有些話,他不必說,我也知道。”
那窮漢閃電般的眼睛,立刻瞪在她臉上,哈哈大笑道:“很好,不想你竟比他痛快得多,這樣的女孩子,莫說是他,就連我見了,都有些喜歡。”
那窮漢道:“你喜不喜歡他?”
摘星道:“我不……”
她抬頭瞧了孟玉簫一眼,又垂下了頭,接著道:“我也不是不喜歡,只是……”
那窮漢不等她再說,已大笑道:“既然不是不喜歡,自然是喜歡了。你兩人既然彼此喜歡,就由我來作媒,今日就在這裡成了親吧!”
他這句話說出來,孟玉簫與摘星不覺大吃一驚。
孟玉簫失聲道:“閣下莫非在開玩笑麼!”
那窮漢眼睛一瞪,大聲道:“這怎會是開玩笑?你瞧此地,鳥語花香,風和日麗,你兩人在這裡成親,豈非比什麼地方都好得多?”
他越說越是得意,又不禁大笑道:“紅燭之光,又怎及夕陽之美。”
“世上所有的紅氈,更都不比這泥土芬芳柔軟,你兩人就在這夕陽下、泥土上,快快拜了天地,豈非人生一大樂事,就連我都覺得痛快已極!”
孟玉簫聽他自言自語,也不知是該惱怒,還是該歡喜。
摘星呆呆地怔在那裡,更是哭笑不得。
孟玉簫此刻雖有心一口拒絕,卻又不忍去傷摘星的心,只因這幾經歷的變故實已太多了。
摘星內心雖已十分願意,但面上仍是那種遲疑,她生性冷傲,又豈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安排。
孟玉簫瞧了瞧她的神色,卻忽然道:“閣下雖是一番好意,怎奈我等卻絕難從命。”
只因他心中想起了一人——紅鳳凰。
那窮漢笑聲頓住,瞪眼道:“你不答應?”
孟玉簫長長吸了口氣道:“是。”
那窮漢突又大笑道:“我知道了,這不是你不願意,只是你怕她不願意。但她既未說話,你又何苦多心。”
孟玉簫想了想,緩緩道:“有許多話,是不必說出來的。”
那窮漢嘆道:“你明明喜歡她喜歡得要命,但為了她,卻寧可硬著心腸不答應,這樣的多情種子,倒真不愧是你爹爹的兒子。”
孟玉簫也聽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那窮漢已瞪著摘星道:“像這樣的男人,你不嫁給他嫁給誰?”
孟玉簫雖然明知他是為了自己,此刻也不覺怒氣發作,冷笑道:“在下什麼人都見過,倒真還沒有見過像閣下如此逼人成親的。”
那窮漢道:“你沒見過的人和事可多著哩,但你如此說話,目無尊長,想必是以為我宰不了你,是麼?”
“是麼”兩字出口,突然拔出腰邊的刀,向身旁一株花樹上砍了過去。
這口刀已鏽得不成模樣,看來簡直連根樹枝都砍不動,誰知他一刀揮去,那合抱不攏的巨木,竟“喀嚓”一聲折為兩段!
摘星生怕孟玉簫開口得罪了他,只因此人武功實是深不可測,就連孟玉簫,都未必是他的敵手。
摘星自幼在星月宮中長大,在世人眼中,她冷血無情,心腸惡毒,但她對孟玉簫卻是一片柔情,她絕不願別人傷了孟玉簫,不等孟玉簫開口,搶先道:“我答應了。”
孟玉簫突然道:“我絕不答應。”
他又想起紅鳳凰離別時那悽涼的笑臉、那噙滿淚珠的眼眸以及那嚶嚶的哭聲,他頓覺心中一痛,即便那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但在他心裡仍抱有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