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御書房,大成皇帝並未就妃子不如張玉郎老婆漂亮的問題與他掰扯,反而對他說起時政:
“朝廷有兩害,危及根本,卿可知是那兩害?”
“臣不知。”張玉郎搖頭,心裡門清,嘴上卻推說不知。
大成皇帝不滿的瞥了他一眼:“前幾日,武功縣令剛到任便被刺殺。”
聞言,張玉郎適時露出一副震驚神色:“皇上,這是真的嗎?這幫刁民,也太無法無天了!”
“朝廷所轄地區,胥吏之害久矣。”大成皇帝嘆了口氣,目光轉向牆壁上的江山社稷圖。
大成皇帝所說,張玉郎深有同感,因為他最開始就是一名衙差,俗稱胥吏。
由於大夏實行的是府縣兩級制,自立國之初,一個縣衙在編行政人員就非常少。
以長安府下轄的武功縣為例,縣衙內有工作人員百人,其中只有縣令,主薄、教諭、典史等十幾人是朝廷在編官員。
其餘百餘人,均不在編制之內。
這樣一來,朝廷負擔輕了,但是由此帶來的弊端也日益嚴重。
隨著時間推移,人口日益增多,而官員總人數不變,他們工作壓力也就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繁瑣事務要依靠胥吏來完成。
胥吏,就是不在編的官員,幫助官員完成工作任務的人。
狹義的胥吏又稱書吏、刀吏,衙役,指的是府衙裡掌理案牘的小吏,衙差,雜役。
廣義的胥吏包括縣令的私人僕從,家丁、長隨;以及衙門的公差、衙役,如門丁、皂隸、聽差、捕快、禁卒、仵作、糧差等等。
他們的俸祿不是朝廷來發的,而是由縣令從地方財政收入中,拿出一部分支付的。
胥吏社會地位不高,自大夏立國開始,胥吏便倍受輕視――有點類似於城管,不討百姓喜歡,無論乾的好壞,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升遷。
因為胥吏不在編,終生只能待在一個地方工作,故而民間有諺:“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胥吏。”
理論上,縣令可以解僱胥吏,他們不是鐵飯碗。
可實際操作難度極大,這些胥吏都是本地人,工作時間長了,跟當地的三教九流、黑白兩道關係都非常融洽,離開胥吏,縣令的工作便不好開展。
因為擔任縣令的,一般都不是本地人。
自古以來,皇帝為了防止官員徇私枉法,都不讓官員在老家任職,原則上都是異地做官;而且調動頻繁。
雖然縣令可以從老家帶人,來擔任胥吏。可縣令與胥吏全都是外地人的話,語言這一關就不好過,因為官話的普及程度不高,各地方言肯定聽不懂,無法跟老百姓進行溝通。
由於官員異地上任,風土人情也不熟悉,到了地方,也難以迅速開展工作。
胥吏,在某種層面上,是官員的翻譯,是縣令與民溝通的橋樑,離開他們,縣令會寸步難行。
胥吏氾濫,由此帶來的弊端就是,在民事刑事案件訴訟中,胥吏手眼通天,上下其手,徇私枉法。
吃完被告吃原告,並不只是說說,這是各地普遍存在的現象。
有的胥吏,甚至還能插手縣令的人事任免,將縣令隨意擺佈。
這次武功縣令到任不久被殺,原因就是當地胥吏一手遮天,縣令不聽他們擺佈,遂被刺殺。
縣令被殺,歷朝歷代都會發生,因為胥吏制度決定了,誰才是地方的真正執政者。
大成皇帝揹著手,再嘆口氣:“地方上的胥吏危害有限,朕不擔心,但京城的胥吏,才令朕憂心忡忡。”
張玉郎心下一動,隱約有所猜測――皇上這是要派我去武功當縣令?
“胥吏氾濫最大的危害,就是導致了司法腐敗;權貴凌駕於律法之上,百姓有冤難申,公平正義難尋,動搖了朝廷的統治基礎。”大成皇帝以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
“也可以說,胥吏對大夏江山的破壞,不亞於守節割據。而擺平一個割據地方的守節很容易,發兵攻打就是了。想要清算多如牛毛的胥吏們,卻難比登天。”
“陛下是想派臣去武功當縣令?”張玉郎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這次再見大成皇帝,感覺他威嚴日甚,再沒有以前那副和氣的模樣。
大成皇帝搖頭:“朕想派你去武功縣徹查此事,而後呈上一個解決胥吏之害的方案,有沒有難處?”
他轉過身,目光炯炯盯著張玉郎,道:“你是朕的手,替朕擺平這世間不平之事。
“你是朕的足,為朕丈量這萬里錦繡河山。
“自登基後,朕日漸孤獨,也沒什麼朋友,可朕視你為心腹,兄弟,朋友!朕這麼說,你明白嗎?”
反過來也可以說我是你的狗,你指哪我打哪...張玉郎暗暗腹誹一句,臉上湧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神色,表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