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屈了屈膝,輕聲道:“老太君罰大姑娘跪在這,但不肯說為什麼。大姑娘哭著問老太君是不是要她謝罪才肯息怒,老太君卻被氣得狠了,說不是。
接著婢子們把老太君扶進了屋,卻不知道是不是該讓大姑娘起來……後來婢子想,老太君沒發話,大姑娘自己起來也不好,但老太君也沒說大姑娘做錯了事,讓大姑娘跪著也不好,所以就折中了一下,拿了些軟墊給大姑娘用。
這會兒大姑娘怕是之前哭累了,睡著了吧……“
賀方聞言,心裡又是一聲哀嘆——這叫什麼事啊……
還有,我說大閨女,你這心也太大了,這都能睡著啊……想歸想,事情還得處理,爛攤子還得收拾啊。
他點了點頭,指了指正堂,表示自己先去見見老夫人,至於大姑娘……嗯,就先讓她在這裡睡一會兒吧。
老夫人此時正坐在那裡用膳,折騰了一上午,早過了午膳時間了,可是也不能不吃東西啊,荷葉便下了小廚房給老夫人整治了一碗三鮮銀絲面出來。
聽到賀老爺來了,老夫人起初並不想見,怕是給賀疏雁求情來的。但轉念一想,這今天和陳家鬧翻的事得告訴自己兒子啊,不然回頭要是陳大學士有了針對他或賀家的什麼動靜,那不是失之先機了麼。
想到這,於是也只好忍著情緒讓賀方進來。
是以賀方一進來,就看見自家母親那張暗沉得仿若被潑了墨水的臉。當下只作不見,笑著請過了安,方指了指外面道:“雁姐兒……”
才說了三個字,就被賀老夫人打斷了道:“哼,你的好女兒,今個兒是本事見長啊,連我都敢忤逆,連陳大學士都敢得罪。”
“哦?雁姐兒竟做出這等事?母親快與孩兒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賀方一臉初聞此事的驚訝,很大程度上取悅了賀老夫人。
於是賀老夫人便又向自己兒子說了一遍事情經過,最後補充道:“你看,就為這麼點事,她把陳大學士府上的姑娘和公子全得罪了。這不是給你添麻煩嗎!我讓她跪著反省反省,她居然還威脅我要去祖宗面前告我的狀,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了!江氏是怎麼教孩子的!”
賀方聽了這番話卻有些笑不出來。
雖然母親所思所慮都是在為自己著想,可是想出來的結果卻總是有所偏頗……就好比今日之事,難道要雁姐兒在別人指著她鼻子罵的時候乖乖地轉身離開嗎?
那她的臉該往哪擱?賀家的臉面又該往哪擱?還有自己的呢?
雁姐兒就該這樣硬氣回應,把陳家那不講理的倆小輩打得落花流水。
至於朝堂,難道自己這個“權傾朝野”的堂堂左相還怕一個或兩個內閣大學士使壞嗎?
只是待看到自己母親蒼老的面容,賀方忽然又沒了脾氣。
這種局面能怪自己的母親嗎?並不能。
當初娶她的時候賀家遠沒有如今這麼鮮花著錦,是以母親的出身也不過是個底層官吏之家而已,雖說對方如今作為姻親,也隨著賀家的地位水漲船高,但當年對自家姑娘的教育已然趕不上賀家脫胎換骨的速度了。
所以這樣出身的母親,受到教育和家世的限制,並無法把事情真正想透徹。
雖說可惜,但畢竟現在賀家是由自己和江氏掌舵,相比下母親即便眼界不足,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只是雁姐兒……是真真正正受了委屈了。
當然,除了她揚言要去跪祠堂等祖先解『惑』之外。雖說雁姐兒事後有辯解,但老狐狸一樣的賀方又怎可能判斷不出真假虛實?
那小丫頭打的就是威脅老夫人她要去告狀的算盤!
賀方嘆了口氣,好言安撫自己的母親一番,並且輕聲細語的向她解釋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
好容易才讓母親接受了雁姐兒並沒有鑄成大錯的事實,並且替雁姐兒的所作所為反覆道了好幾次歉,直說自己回去之後會好好管教雁姐兒,這才把母親臉上的陰雲逐漸驅散了開,同意賀老爺帶走雁姐兒。
賀方賀老爺總算完成了搭救自己大閨女的任務,來到院子裡,把還在熟睡的少女打橫抱在自己的懷中,離開了松鶴院。
在門口等著的江氏看見自己的丈夫橫抱著不省人事的女兒出來,心中卻不由一驚,連忙迎上去看個究竟。
賀方見自己的夫人如此緊張,不由失笑道:“莫擔心,夫人。雁兒只是睡著了,並沒有什麼大礙。事實上她在松鶴院裡並沒有受到什麼苦。”
說著,便把事情來由一一分解給了自己夫人聽。
這些事說得江氏聽了又哭又笑,哭的是自己女兒,差點就要受到大委屈和吃到大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