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被兵器碰撞的聲音驚醒,枯乾的手臂費力地撐在輪椅上,擺正了自己的身體。
“殿下,”玉嬋趕緊跑過來,給安玲瓏扶正了披在身上的毯子,“您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安玲瓏臉色慘白,眼底都是青影,黑色的眼珠沒什麼神采。她微微抬起手,指著外面,說:“什麼聲音?發生了什麼?”
安佑臻和安步泰並排著擋住門口,小腦袋搖著,跟撥浪鼓一樣:“什麼都沒有,姐姐,誰都沒來。”
季檀曾告訴他們,任何人都不能在安玲瓏面前提到林初尋,因為林初尋是隻能給安玲瓏帶來痛苦的人。安佑臻和安步泰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吃人家嘴短,他們嚴格執行季檀的命令。
可安玲瓏雖然什麼都忘了,但並不傻,看著兩個小孩拙劣的阻止,就知道是來了什麼特別的人。
外面有清脆的兵器聲,有東西碰撞的聲音,還有拳頭揮動時的呼呼風聲。安玲瓏靜靜地聽著,聽著一個年輕人被幾次三番地摔在地上,然後爬起來接著打,他的兵刃應該早就被奪走了,赤手空拳的,有時候因為一個窩心腳,半天爬不起來。
可是面對季檀的驅趕和護衛們的拳腳,這個人執著地硬拼著,一點都不後退。
安玲瓏聽著亂糟糟的聲音,好半天不停止,竟生出一絲敬佩來。這個人到底在求季檀什麼呢?似乎連命都豁出去了呢。
“玉嬋,”好半天,安玲瓏才想起玉嬋的名字,輕輕喊了一聲,“我想出去。”
玉嬋因安玲瓏的一聲輕喚而驚喜,但她不知道該不該帶著她去見他,所以她說:“王爺,藥涼了,先喝藥吧。”
安玲瓏搖了搖頭,說:“我想出去。”
這麼多天了,安玲瓏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而且是表示請求,玉嬋怎麼忍心拒絕。她走到安玲瓏身後,推動輪椅,說:“那我們就出去轉轉。”
安步泰走到玉嬋身邊,拽了拽玉嬋的袖子,以示阻止。玉嬋微笑著搖了搖頭。她想,推安玲瓏出去並無不妥,畢竟,就算見了林初尋,安玲瓏也認不出來,正好打消了林初尋的念想。
安玲瓏到達“戰場”的時候,就看見季檀揹著手站著,臉色很難看。幾位暗衛圍成一圈,都是備戰的姿勢。當中有個年輕人,身上的袍子被泥土和雪染得看不出本來面目,後背上還滲出斑斑的血漬。他在地上躺著,喘息了半晌,又慢慢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的過程很是艱難,就算站直了,也不穩當。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溼冷的泥土和嘴角溢位的血,眼睛釘在季檀身上,喘著粗氣說:“你……你剛剛讓我選擇,好,我選死!”
季檀頭頂直冒無名火,咬著牙說:“本公子成全你!”
季檀後退了一步,騰出更大的空間,藉以表示可以往死裡大,不必顧慮。
可最終,這場架沒有打起來,因為人們聽到了輪椅由遠及近的響聲。
季檀的臉色變得鐵青。
安玲瓏隔著一條狹窄的、已經結冰的小河遠遠看著眾人。太久沒有出來透透氣,原來外面的空氣這麼清冷。
季檀慢慢朝安玲瓏走去。
失而復得的喜悅衝擊得林初尋腦袋裡嗡嗡作響。看著安玲瓏平靜的坐在離自己那麼近的地方,林初尋感激上天的慈悲。他多想走過去,去摸摸她,抱抱她,可是他被那幾個暗衛囚在了原地。
季檀蹲在安玲瓏面前,挽著她冰涼的手,說:“怎麼出來了?”
“他……”安玲瓏指了一下遠處的林初尋。
季檀說:“他誰也不是。回去吧,這裡冷。”
安玲瓏難得的聽話,點了一下頭,任憑玉嬋推著她往回走。拐角處探出兩個小腦袋來,瞪著黑溜溜的小眼睛,專心地看著整件事情的發展。
一滴熱淚從眼眶裡掉出來,掉在地上,沒了痕跡。林初尋低著頭,他感覺心臟像是要被挖出來一般疼痛,痛得他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