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初尋把完整的計劃告訴了復興堂的兄弟,安排了準確的時間和每個人的分工,他自己和孫繼龍則守在皇陵門口督戰。
孫繼龍說:“你把所有人都放了出去,一旦出現紕漏,官兵追查過來,不僅在前方拼殺的兄弟們沒了退路,後方那些沒參加行動的男女老少也活不了了。你是怎麼想的!”
林初尋答:“瞻前顧後是懦夫所為!難道表哥你要聽憑兄弟們死戰而安然地在這裡等著結果嗎?背水一戰才是制勝的關鍵!再者說,堂里人手有限,若不同仇敵愾,事情怎麼能成功?”
孫繼龍火了,上前抓住林初尋的前襟,滿是怒氣地說:“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安排!別——誤——事!”
林初尋身上有傷,而這傷的由來在很多人眼裡與孫繼龍脫不了干係,站在林初尋身邊的姬況因為孫繼龍失控的行為而氣憤,他拔出劍來,吼道:“孫堂主,你要公然對大皇子不敬嗎?”
各位分堂主也捏了一把汗。
林初尋忍著胸口處傳來的陣陣刺痛,說:“我做什麼心裡都清楚得很,你雖是表兄,但不要越矩。”
孫繼龍一邊擔憂多年經營的復興堂前途難料,一邊痛恨林初尋仗著自己的身份公然與他對抗,一邊又心寒於朝夕相處的兄弟們意向不明、被林初尋矇騙。林初尋進入復興堂之後變化太大,讓他完全摸不透。
但眾目睽睽,就算他再有憤懣不平,也不能肆意表露。他祈禱林初尋是一心為了復國大業,祈禱這次行動能夠成功,至少這樣,他還不至於一無所有。
孫繼龍放開了林初尋,然後拂袖而去。
後天就是先帝冥誕,是決定成敗的日子。
另一邊,安玲瓏在沉睡中醒來,腦袋裡空蕩蕩的,好半天想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要做什麼。玉嬋和風如令交替著講解了好半天,也沒能讓她理出個頭緒,直到最後,才勉強接受了自己身在平城抗擊突厥的事實。
風如令告訴安玲瓏,於冰宴帶兵在水奚城與寇南波大戰取勝,寇南波率領殘部接連撤退,龜縮在新城之中。突厥王庭震動,隨即分化成了主戰派和主降派,兩者互不相讓。短短兩天時間,以親王虢易都也就是步流風的養父)為首的主戰派發動宮廷政變,殺掉了皇帝,改立皇帝最小的弟弟拜爾達木克為新皇帝。主降派雖暫時失勢,但勢力沒有破滅,兩方的爭奪還在繼續。
但於冰宴重傷,半月之內,應該不能上馬征戰了。安玲瓏說,機不可失,滅掉突厥勢在必行。既然於冰宴不行,那就讓她自己來。
玉嬋反對,理由當然是安玲瓏的身體,但安玲瓏說,若能馬革裹屍,不亦快哉。
季檀送來的輪椅到了。考慮到安玲瓏的腿現在還能動,但也只是能動的地步,走路都需要玉嬋攙扶,時常摔倒,所以季檀把自己的輪椅送了過來。
可安玲瓏擺弄了半天,不領情地說:“太沉了。”
當然太沉。這把輪椅不是普通的竹子、木頭做的,而是精鐵打造,裡面藏了幾十種防身的暗器,比相思扇一點都不差。只是相思扇是兵器,更靈活輕便一些。
安玲瓏說要還回去,可玉嬋說,好歹是季公子的一片心意,怎麼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安玲瓏覺得這話有理,只好把它當成了擺設,隨意丟在一邊。
戰機稍縱即逝。雄赳赳氣昂昂的軍隊已經準備就緒,這麼值得驕傲的時刻,誰能不激動呢?
天又飄起了雪。雪花像柳絮一般飛舞,繞著招展的旗幟,繞著冰冷的鎧甲,繞著鋒利的刀刃,自在地飄動。這時候要是有琵琶聲就好了,胡琴也行。北方的樂器配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總給人一種蒼茫而壯闊的感覺。
為了讓安玲瓏少走幾步路,風如令將戰馬牽到了大帳門口。被玉嬋攙扶出來的安玲瓏穿戴甲冑,每一步都很艱難。
拍著自己的坐騎,安玲瓏心裡五味雜陳。這麼勇敢的馬,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找到跟它一樣勇敢的主人。
安玲瓏抬了抬腿,夠不到馬鞍,怎麼也夠不到。一個元帥,竟然不能上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