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玲瓏眼裡,或許林初尋還是那個林初尋,但在林初尋眼裡,他自己已經改變,他成了和安玲瓏站在對立的歷史線上的人,面前橫亙著無數的鮮血和生命。如果不能給安玲瓏帶來快樂和安寧,他寧願站在遠處。
安玲瓏終於不再呼喊了,在兇猛的風中,她像一朵野菊花,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體,搖擺了幾下,倒了下去。
從岩石後面露出半張臉,林初尋就看到,安玲瓏躺在冰冷的地上,動也不動了。
林初尋慌了神,終於從岩石後面站出來,踏著厚厚的冰雪,走到安玲瓏身邊。
安玲瓏不是欺騙,她是真的撐不住了,酒意混著奔騰的氣血衝擊著她,讓她昏倒在地上,紅著一張臉,樣子狼狽而可憐。
林初尋含著淚,將安玲瓏小心地抱在懷裡,慢慢擦拭她臉上的淚珠。躺在他懷裡的小女孩是多麼的安靜,將昔日的張揚褪得一乾二淨。
林初尋將她抱得更緊了。
季檀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林初尋,半晌,他譏笑地說:“你的欲擒故縱,玩得真是爐火純青。”
林初尋沒搭理他。
“城府也很深。”季檀補充了一句,一語雙關。
林初尋沒有回答,他抬起頭,懇求道:“季公子,求你……保護好她。”
“你用什麼身份求我?安玲瓏的未婚夫?已經不是了。前朝皇子?在我這裡也沒什麼分量。你有什麼可以跟我做交易的?”
林初尋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孩兒,說:“我什麼都沒有,唯剩下一顆真心,都交付給了她。我知道,你也喜歡她,那就請你,也跟我一樣義無反顧。”
“呵,”季檀冷笑了一聲,“你是自動退出了嗎?我可用不著別人謙讓。”
林初尋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否定什麼。他沉吟片刻,將安玲瓏抱起來,眼睛從安玲瓏的臉上轉移到了季檀滿是不屑的臉上。季檀“嗤”了一聲,將安玲瓏從林初尋的手上接過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安玲瓏被人帶走了。
林初尋像被抽乾了靈魂,頹然坐在雪地裡。此時,崩開的傷口流著涓涓的熱血,已經澆透了他半個身子。
安玲瓏是在第二天卯時才醒,頭痛欲裂。玉嬋給她送了一碗醒酒湯,她喝了兩口,都吐了出來,腸胃裡翻江倒海,連水都喝不下。
玉嬋相讓安玲瓏繼續休息,安玲瓏卻眯著眼環顧四周環境,帶著濃重的鼻音,詫異地問:“誒,玉嬋?這是……軍營?我怎麼在這兒?你又怎麼在這兒?”
玉嬋低頭收拾盛著湯藥的碗,半點難過也不表露,強撐著臉色責備說:“看來你又忘事了。這裡是平城。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堂堂大元帥,出門都不帶隨從,正巧遇見了狼群。若不是季公子及時趕到,不動聲色地將你用馬車拉回來,你就成了全軍的笑柄了!發燒發了一宿——怎麼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安玲瓏被責怪的雲裡霧裡的,趴在床沿上發愣,半天,才說:“季公子是……季檀?”
玉嬋的手一抖,眼圈立時就紅了。想到安玲瓏被帶回來時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就難過得不行。她在王府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樣的安玲瓏,哪怕受了傷都咬著牙硬挺的姑娘,竟還有那樣半死不活的慘狀。
揹著安玲瓏,玉嬋淡淡地說:“當然是他——你再休息休息,一會兒就要升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