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呢楠沒有說話。她剛剛想像以往的每一次，受了委屈便在她面前哭一場。可是在電話無人接聽的那一刻，她突然什麼人都不想見了。
她想逃離這裡，逃離這裡所以人，逃離過去，逃離一切。
“喂？喂？小楠？你聽得見嗎？”周呢楠久久不出聲，連呼吸聲都清淺異常，除了馬路上的喧囂聲，電話那頭靜地沒有人一般。
周呢楠聽到夏梧略顯焦急的呼喚，聽到馬路上車輛劃破空氣的聲音，聽到接連不斷響著的鳴笛聲……
心裡沒由來地一陣煩躁，周呢楠用手攏了一下頭髮，順帶點了結束通話。
已經到了夜市最熱鬧的時間，周呢楠走著陌生的路，尋找一個熟悉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馬路，有些安靜，有些喧囂，但周呢楠只像個幽靈一般，遊蕩在危險的黑暗裡。
十一中地勢很偏，但距離市中心不是特別遠。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十一中獨佔一方林地，據說是創校的那位的產業，本來是要蓋大廈的，不知怎麼就建了學校。
如果把從市中心到十一中看成一條直線——並不是不可以，畢竟從市中心到十一中只有一條路，那麼九中就是這條路的起點。
九中身處市中心，卻偏要求得一方寧靜，於是把校區建在了一條沒有房屋的小巷裡，小巷到頭是九中，從旁邊的石子路繼續走，就是十一中。平時這條小巷一點兒也不危險，相對其他小巷乾淨寬敞很多的道路，明亮的路燈，還有巡邏的九中和十一中共同招的保安。
可是現在是暑假，九中和十一中都沒有補課的習慣，自然而然地，路燈也不開了，保安也沒有了。
雖然十一中校內有公寓樓，但住那兒的都是家裡很有錢的，進出都開著小車，一點兒也不在意這條路有沒有路燈，有沒有巡邏的保安。
周呢楠站在巷口，望著裡面無盡的黑暗。身後是熱鬧的夜，身前是寂靜的未知。
周呢楠的膽子其實一點兒都不大，可她現在無家可歸，無處可去，身無分文，又能怎麼辦？她走了將近一天，午飯沒吃，晚飯沒吃，早就雙腳痠痛且飢腸轆轆了。
她不想死，她死了，媽媽和奶奶就開心了。可是她不想讓她們開心了。
憑什麼，要這麼對我？憑什麼……
她望著這條走過很多次的小路，雖然與她每一次走的都不同，可她還是踏進去了。
雖然她無比渴望走到後面的人群中，就，僅僅是看著都好。
開始還很寂靜，走到半路，周呢楠隱隱約約聽到說話的聲音，她愣了一下，慌張地往後跑。
許是她跑的動靜有點大，後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周呢楠一慌張，跑偏了路，一頭撞到牆上。她來不及爬起來繼續跑，出於本能地抱住自己縮在牆邊。
腳步聲停了下來，有燈光照到她臉旁邊，卻避過了她的眼睛。
“小孩？”前方傳來少年疑惑的聲音。
“呃……大晚上的，嚇死人。”另一個少年抱怨。
周呢楠天生娃娃臉，個子又小，縮在哪裡的確像個小孩。
“別怕，乖。”許是察覺到她瑟瑟發抖，前一個少年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腦袋。
周呢楠抖得更厲害了。
少年只好放下手，輕聲問：“怎麼不回家？”
沉默。
少年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她。
後面舉著手機當燈塔的少年有些不耐煩。夏夜的蚊蟲總是特別多，他撓了撓手臂，射向牆邊的燈光晃了一下。
“缺心眼，很晚了，你走不走啊。”
何缺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頭，依舊輕聲地和周呢楠說話。
許朝漆惡意地把手機上的手電筒關掉，周圍頓時一片漆黑。
周呢楠突然陷入黑暗，嚇了一跳，她飛快地把頭埋在膝上，雙臂圈住自己，像小時候一樣。
好像這樣就不會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