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應該也有自己找過當年的報道，但是也發現了媒體各種新增了自己揣測的胡說八道。你只知道是為了找你，爸媽才……死在海里，罪魁禍首也因為死亡無法讓他受到更多懲罰。”
容恣意一手牽著他，微微彎下腰，摩擦著照片上的臉。
指尖染上一層薄灰。
“其實他們沒有溺過水，媽媽是高空落水，傷了內臟，又在水裡泡了太久，你可能沒映象了，媽媽身體一直不太好，然後就……搶救無效了。爸爸是被那個瘋子捅了心臟，差不多是……一擊斃命。”
容恣意微微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這些往事重提的時候，心臟還是會一抽一抽地疼，但她已經能夠做到快速恢復心情和保持冷靜。
斯人已逝，他們的生活卻還要繼續。
“他們沒有感受過溺水那種漫長的痛苦，殺死他們的也不是海，是人，是人心。唯一讓他們死的不甘的事情，是沒有找到你。”
容恣意偏頭，少年已經高她許多，她得微微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我猜他們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就是讓我們好好活著。”
來不及說出口的叮囑和愛，是為了兒子跳海的母親，和為了救妻兒不顧自己安危的父親，不甘而又遺憾的最後意志。
容恣意眨了眨乾澀的眼睛，覺得自己好像想哭，但是又哭不出來。
他很久沒有哭過了。
“他們一定不希望，你因為他們的去世，一直懷著痛苦。”容恣意低下頭，目光眷戀地看著那兩張舊照片。
說服別人想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走出來，但每個人都聽過不少大道理，卻仍舊有很多人走不出來。
這總是很矛盾的事情，容恣意並沒有寄希望於自己的話能讓他想開，只是他長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告訴他了，或許有助於他的自我修復。
兩個人不知道在墓前站了多久，容歸辭才輕輕地開口。
“所以你讓我找根本不在海底的寶藏，你用那樣極端的方法讓我離開是為了告訴我，短時間待在水裡並不可怕，因為我對海水已經從反感變成了恐懼，你想讓我克服這種恐懼。”
容歸辭低下頭看著這麼多年好像並沒有變老的姐姐，恍惚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日子。
“遺失的寶藏”那張紙上，並沒有寫太多，除了幾句勸解和安慰，就是生日祝福。
只有結尾那句“你是我們的寶藏”讓他的心顫動了一下。
那時他也想起了小時候，只不過是他第一次問出“爸爸媽媽是因為我死的，姐姐你是不是恨我”這句話的時候。
那時候容恣意很驚詫地看了他一眼，眼眶微微發紅，但是很快就蹲下身抱住他，聲音輕輕地在他耳邊響著。
“怎麼會呢，歸辭是姐姐的寶貝。”
長大以後，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漸漸變化，不止是因為年齡的增長，還有性格的改變。
容歸辭從軟萌天真的小孩變成了淡漠的少年，容恣意也從溫柔靜姝的少女變成了強勢的影后。
她的仙氣不用刻意偽裝，像是這麼多年來已經刻進了骨子裡，但容歸辭知道，如果她真的一如少時的溫柔善良，是沒有辦法在那個圈子裡立足的。
每一個將自己暴露在公眾面前的職業，可以享有萬眾矚目，但行差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姐弟倆在墓園裡站了一個下午。
經紀人在車裡等著，抱著筆記本和手機處理了一堆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