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羽推門而入,看著她在案前奮筆疾書,緋色官服在燭火映照下,襯出她如墨眉色染了金,肌如白玉,溫潤的臉上,自出宮後,多了幾分從前不曾有過的堅毅和果決。
幾綹髮絲從她鬢邊落下,容顏精緻,嘴唇微抿,不可否認,此刻神情專注、凝重的蘇沐雪,讓人忍不住駐足凝視。
周池羽靜靜站在門邊,望著她,幽深的眼眸在跳躍的火光裡,閃爍。
“來了也不進來”,蘇沐雪也沒抬頭,下筆不輟,在紙上描著,“怕擾了你”,周池羽輕聲道,走到她身邊,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還有些圖案,是水車的大致樣子...
“沒想到沐雪竟真懂治旱之法?”,周池羽說道,蘇沐雪把筆放回筆架,把紙鋪平放到一旁晾乾,再取紙鋪好,道,“濫墾濫牧,大興造務,田盡而地,地盡而山,年穀不收。植樹造林,興水利、疏通水道、興浚深渠,則大水可免淹沒之虞。此舉不能一蹴而就,卻能從根本治旱”。
周池羽點頭,道,“青姨在灃州所引地下水之法,可否用在榆州?”,蘇沐雪搖頭,卻笑道,
“榆州雖無地下水,卻有永川河,以翻車倒灌河流,以灌田,水車多者,灌田多者兩百畝,沿河而置,輔以人耕之法的深耕犁、漏鋤等耕具,倒能解榆州旱情之急,還有...”。
周池羽躬腰,低頭仔細看著蘇沐雪寫的字,她湊得有些近,蘇沐雪頓時卡住,僵著身子,不知說些什麼好,周池羽看的有些累,索性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輕輕問道,“還有什麼?”,
蘇沐雪低著頭,抬手撩了下鬢邊的髮絲,露出一半小巧的耳垂,鮮紅欲滴,支吾了兩句,“還有,明日我得去永川河看看,可能還需要些時日...”,
“可下月十五便是骨赫族大婚之日,距今不過二十日,從此地還有十五日的路程,可耽誤不得了..”,周池羽噴出的氣息吹的蘇沐雪鬢邊的髮絲,飄在風中,她起了童心,輕吹了吹,那縷髮絲就在瑩白脖頸邊,輕盈而舞。
溫熱的香風拂過脖頸,髮絲撩著肌膚,癢癢的,蘇沐雪偏了偏頭,不光耳根,連脖頸都紅了,哼了一句,“池羽,別鬧...”,
話一出口,才聽得語氣如此溫柔而纏綿,輕顫著,聲聲撥絃,周池羽直起身來,側頭望她,指尖點點她的脖頸,輕笑道,“沐雪膚如蟬翼,一下紅了”,
蘇沐雪往上理了理衣領,嗔怪地看她眼,“不許胡鬧”,周池羽負著手,望著她道,“父皇御賜你左思諫官銜,確有其意,你體恤百姓,博覽群書,跟從青姨學農林漁耕之術,確乃百姓之福”,
“休要誇我了,既然時日不多,那我得儘快寫出治旱之法遞交給章知府,明日讓其集齊人手,造翻車,再去永川河繪置”,蘇沐雪朝她嫣然一笑,眼眸流轉如波,眉目如畫,
周池羽往門邊倒退著,看她粉靨暈薄嗔,笑道,“左思諫大人,才貌雙絕,乃舉世無雙的女子”,
“論才貌雙絕,當屬太后,沐雪哪敢螢火之光與日月爭輝,且莫要胡言”,蘇沐雪用狼毫沾墨,落筆,說道,“天色晚了,這些日子你也受累,早些歇息罷”,
周池羽抬起衣袖遮臉,打了個哈欠,轉身往外走去,說道,“你也早些歇息”,蘇沐雪應了,埋頭疾書,偶爾停筆思索。
夜漸深沉,蘇沐雪揉了揉額,看來是要徹夜不眠了,手邊的茶已涼了,伺候的丫鬟困得歪倒在門邊,她也不忍叫醒,換了紙,繼續寫著。
簷下的燈籠,燭火閃爍了下,緊接著頭頂響起幾聲輕微的聲音,彷彿有貓兒爬上了屋頂,蘇沐雪停了筆,一顆小石子從屋簷下滾落下來,剛好砸在歪倒在門邊的丫鬟頭上,
“唔..”,丫鬟揉了揉眼睛,睡眼迷濛的醒過來,望了望天,嘀咕道,“下雨了?”,丫鬟轉頭望見蘇沐雪仍埋首案前,忙的走進屋裡,問道,“大人還沒就寢麼?茶都涼了,奴婢去燒些熱水,再擰帕子給大人洗洗臉”,
丫鬟急匆匆地衝出門去,屋頂上傳來輕微的笑聲,急忙用嘴捂住了,緊接著,瓦片傳來幾下聲音,就再沒聲音了,似是躺下不動了,蘇沐雪搖搖頭,也不理她。
寧小寶翹著腿,兩手枕在腦後,望著天上朗月,銀色光芒灑在瓦上,如鋪了一層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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