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雪手指握緊被子,低著頭,她是知池羽的潔癖,聽的夏菱如此道來,更是心中感動,聽到推門聲,就見到周池羽步履不慢地走進來,已是換了衣裳,髮髻不沾溼,料想沒來得及沐浴便過來了。
周池羽擺手讓宮女退下,緩緩坐在她床頭,什麼也沒說,只是握過她的手,柔軟卻有力,似乎要分給她力量,蘇沐雪垂首,終是忍不住掉淚,微弓的背,顯得脆弱至極。
那些濃烈的男人氣息揮之不去,血腥味瀰漫在鼻間、唇舌,還有那滿目的猩紅。
儘管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她衣衫不整、肌膚袒露,而且隨行的宮女、太監都看到了。周朝民風保守,若是流言傳去,只怕女子的名節是毀了。
“官舍太過引人注目,所以把你帶回羽殿。我手下的人,嘴很嚴實。可我擔憂你傷勢嚴重,不得不請太醫,雖是交代了,但,怕,仍是驚動了宮裡”,周池羽輕聲說道,神情複雜。
她知道名節對女子的重要,可是看到蘇沐雪滿臉血的昏迷不醒,高高腫起的額頭和兩頰,她便派人請了太醫,在周池羽的眼底,名節沒有性命重要。
可是此刻看到蘇沐雪柔弱而不安的模樣,她有些遲疑了,此舉究竟是對是錯?
周池羽素來不喜旁人的觸碰,更是厭惡衣裳沾染任何的汙漬,可今夜,當她看見蘇沐雪的血時,心神震懾,懷裡的身子纖瘦而微涼,手腕勒出的紅痕,腫起的臉,她緊緊抱著蘇沐雪,不顧鮮血染滿衣衫,不顧血腥的味道席捲鼻間,就坐在榻邊握著她的手,直到太醫說出無礙兩字。
若是往常,衣衫哪怕沾上一滴墨,手上沾上一點汙漬,她都得沐浴更衣,而此時,她只草草換過衣裳,便趕來了。
潔癖抵不過差點失去她的惶恐,直到握著她的手柔軟、漸暖,周池羽才鬆了氣。
“池羽,我,我...”,蘇沐雪得自她將軍父親的軍人傲骨,又有來自現代青笙的教誨,但畢竟是閨中少女,心中又懼又羞又難以啟齒,手指緊握著被子,卻依舊難以自抑的輕顫著。
蒼白的臉,眸角通紅,神情脆弱而不安,眸心映出不安和恐懼,氤氳著溼漉漉的淚意,周池羽握過她捏住被角的手,另隻手藏在袖裡,死命蜷握著,緊了又松,看似幽深而沉寂的眼眸,翻湧著,帶著怒意、自責。
周池羽除鞋,順勢躺在榻上,微微往上些,拉過蘇沐雪的手,抬起繞過她的後頸,側了側身,讓她靠在胸前,輕聲說道,“沐雪”,
蘇沐雪渾身一震,僵硬了下,遂無力而柔軟地趴在她身前,周池羽只是望著不遠處,眼眸看似正視前方,卻空洞一物,喃喃道,“我想,你對我很重要...”。
蘇沐雪兩手攏上她的腰,緊閉著雙眼,淚水奪眶而出,沾溼了周池羽的前襟。
次日,皇后娘娘鳳駕到羽殿,只道太醫向景弘帝稟了,皇上大怒,要抓出敢在宮裡作惡的人,並壓下了訊息,可是宮裡有千張嘴,哪能壓的下。
蘇沐雪攤開手,扯斷了掛繩的牌子躺在手心,只回了一個字,薛。
順著牌子往下查,早生積怨的人,曹平革職,柳明青外調,皆是鞭長莫及,而再查下去,就查出一個名字,薛成。
薛成何人?柳明青的上官,薛派裡的中流砥柱,薛貴和的左膀右臂,對蘇派早就懷恨在心,尤其是除掉柳明青和曹平的蘇沐雪,想來此事必與他大有關係。
七日後,查證屬實,景弘帝下旨革除薛成之職,封屋收田,逐出帝京。沒有落下牢獄,是因為薛成始終矢口否認,再有薛貴和的相勸,景弘帝饒了薛成的命。
蘇之年從皇后那聽說後,氣的捂胸,差點昏厥過去,那可是他最為疼愛的孫女。
景弘帝先前處置了薛派的柳明青和曹平等重臣,雷霆手段讓人咋舌,可這回,在蘇家看來,薛成教唆手下侵犯朝廷命官,是犯下滔天大罪,而景弘帝竟草草了事,只是革職逐出京城,讓蘇之年極為不甘。
可蘇之年出乎意料的沒有發作,他知道薛貴妃在皇帝枕邊吹了風,蘇薛兩派的制衡,都握在皇帝手中。
壓下薛成之事不提,蘇之年數度催促石家上門迎親,他想要趁著此事沒有引起軒然大波時,儘快讓蘇沐雪成親,可石家卻屢屢推脫,言語間吞吐,只婉轉道,石卯年紀尚輕,成家不宜急促。
蘇之年哪能不知其緣由,只恐景弘帝處置薛成一事,早落了人口舌,聖上有旨,卻難以堵住悠悠之口,當下氣的臉色發青。
到了朝堂,蘇之年對著薛貴和指桑罵槐,甚至不惜有辱斯文的破口大罵。蘇之年雖是文官,卻是跟著寧家老爺子從過軍,骨子裡有血氣,見不得如此下三濫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