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酒香在空氣裡彌漫開來,讓席浩軒的鼻尖有些不舒服。
“媽媽,你一直在說你有苦衷,你可以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苦衷嗎?”席浩軒揉了揉鼻尖,努力壓下想要打噴嚏的沖動,略帶稚氣的臉上寫滿了倔強和認真,好像傅彤兒如果不給他一個答案,他就不善罷甘休一般。
客廳裡並沒有開吊燈,只有不遠處的落地燈散發著黯淡昏黃的光芒,今晚的夜色很好,常年霧霾的城市裡竟然看見了皎潔月光。冷白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落一地銀輝,傅彤兒看著眼前小大人一般的席浩軒,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縮小版的顧屹凡。
她記得剛認識顧屹凡的時候,顧屹凡就是這樣,總是蹙著眉頭,好像什麼都不如他的意,他說話時會緊緊盯著你的眼睛,時刻探尋著你說得每一句話的真實性。
席浩軒還小,他只有一個形似,卻沒有神似。
傅彤兒自嘲地笑了笑,她倒是希望席浩軒永遠都學不到顧屹凡的神,最好是連形也歪掉,讓他們倆成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媽媽,你真的不打算說嗎?”席浩軒眉頭蹙得越來越緊,不大的手掌也握成了拳頭,靜靜地立在原地,看著明顯酒醉的傅彤兒。
“是啊,不打算說。”傅彤兒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晃了晃空杯子,“等你長大了,今天的種種你都會明白的。”
“可是我更希望,你現在就告訴我。”席浩軒對傅彤兒的話並不感冒,他當然知道等他長大了,這些事他都會明白,問題是他並不想等。
“我現在不會告訴你的。”
“那你知道嗎,我現在很煩躁,這裡的環境讓我感到絕望,我甚至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席浩軒並不強求,他已經確定了傅彤兒是絕對不會說的,甚至於,與其寄希望於傅彤兒,倒不如直接去問宋天然。
但是他希望傅彤兒能明白他的感受,他還是站在那兒,筆直筆直的,像廣場上立了幾十年的升旗杆子。
他的語氣平平靜靜波瀾不驚,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但越是這樣,就越代表著他此時的絕望心情。
曾經有人說過,當一個人過於平靜,那麼他接下來就會極其瘋狂。
“我還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完全是因為我放不下小念,她還那麼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就因為你,她離開了疼愛她的媽媽,離開了充滿歡樂的幼兒園,每天都過著陌生的提心吊膽的生活。”
“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我沒有被你一起帶在身邊,小念會不會變成一個呆頭呆腦毫無靈性的小女孩。”
“即便有我在,她也與我第一次見她時不一樣了。她變得怯懦,變得疑神疑鬼,盡管她依然活潑可愛,但她卻少了天真。”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想離開這裡,帶著小念一起離開這裡,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在與你見面。”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我被人帶走了,被人這樣對待了,你會變成什麼樣?”
傅彤兒靜靜地聽著,席浩軒緩緩地說著,他們似乎都在此時此刻變成了另外的人,他們不再是母子,而是對手,他們互相博弈,只看誰先認輸。
“你真的想離開這裡嗎?”良久,傅彤兒才緩緩開口,她沒有看向席浩軒,而是看著落地窗外的皎潔月光。
“在你心裡,一手把你養育帶大的我,還不如一個你才認識幾天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是嗎?”
“所以,我生你養你,還不如一個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粘著你小丫頭是嗎?”傅彤兒說這話時,連聲音都是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