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什達瓦來到城內,見到阿成也是一愣,他沒想到阿成在這裡。他詢問阿成有沒有見到薩喇爾的蹤跡。
阿成朝前方的桌子努努嘴,說道:“呶,這是薩喇爾吃剩下的骨頭,剛把他送走。”
達什達瓦狐疑的看著阿成、巴音,向他們抱拳致意,準備起身離去。
阿成叫住了達什達瓦,說道:“別追了!追上了薩喇爾,又能怎樣。向喇嘛邀功麼?讓衛拉特人都誇贊你是如何甘為喇嘛的忠犬,殘殺同類的麼?再說了,現在伊犁那麼亂,回去了該向誰請示還不一定呢。又有誰在乎一個曾經被認為是必死的人,帶了幾百人跑路了呢。況且他本就是‘逃跑的薩喇爾’,再讓他跑一次又何妨。”
達什達瓦與阿成,表面上不來往,事實上在私下裡以寶石夫人為紐帶,他們早已結成了同盟關系,他也常常聽詢阿成的建議。
達什達瓦想了想,又坐回來,說道:“你也聽說伊犁的訊息了?我最近聽人說,達瓦齊扣下了巴雅爾,沒有公開表示服從金帳會議決議,也沒有公開表示不服從金帳會議決議。”
阿成說道:“扣下了巴雅爾,顯然他這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巴音搶著問道,他有些擔心嫁給達瓦齊的姐姐寶日格的安危。
阿成笑了笑:“我們一起靜觀其變就好。”
達什達瓦卸下衣甲,抄起一段烤羊腿大口嚼著,說道:“那我先在這裡好好休息下,等等我的後隊。連日的追趕,疲乏的很!之後率軍到東邊溜達溜達,就當巡視邊界了。”
“喇嘛一定不會放過達瓦齊的吧?”巴音還是不放心。
“對,要是喇嘛能贏的話。”
得知達瓦齊拒不服從金帳會議決議,還扣押了巴雅爾,並與阿穆爾暗通款曲,達爾紮汗十分生氣。他命令阿古拉領準噶爾部的2萬兵,會同土爾扈特呼格吉勒汗的5千兵,共計2.5萬,殺向博爾塔拉,連同輝特部的阿穆爾也一併剿滅。
雖然額駙他的妻子被扣押,但他知道達瓦齊仁厚,巴雅爾也與他們素無過節,他們是不會傷害巴雅爾的。對於喇嘛達爾紮的安排,他覺得有些不妥,他進言道:“阿古拉是和碩特部的汗王,讓他帶領準噶爾部計程車兵,恐怕不妥。大汗你也知道,和碩特部與準噶爾向來不睦,最近雖然達成同盟,但嫌隙仍在,將兵不和,恐生變故。再者,我們應該安撫阿穆爾,不應該公開討伐他,把他推向達瓦齊。應該先平定達瓦齊,再緩緩圖之。”
此番額駙的建議,在達爾紮聽來是對他決策的質疑,他有點不悅。達爾紮淡淡說道:“阿穆爾,之前他擁護前太師敦多布,死不悔改。我仁慈饒他一命,現在他又與達瓦齊狼狽為奸,遲早要收拾他。諒他與達瓦齊也掀不起多大風浪。至於阿古拉,他身經百戰,一定能夠處理妥當與準噶爾士將領相處的問題。還有,阿古拉在的時候,當著他的面,你怎麼不提這個問題?事後諸葛亮!以後我不想再聽到有人背後議論紛紛。”
額駙無言以對,又說道:“臣以為,大汗應該禦駕親徵,一者,可以敵前震懾敵軍,二者,可以激勵士氣,再有,有軍隊伴隨,會更加安全。”額駙此言,還有另一番用意,他知道達爾紮打算最近迎娶希琳,他不敢公然反對,於是建議汗王親徵,一併暫時打消汗王結婚意圖。
達爾紮有些不耐煩,說道:“為君者,不是更應該決勝於千裡之外麼?在伊犁,又怎麼不安全了?阿穆爾在伊犁已經沒有盟友了。他的發小,阿成,手上哪裡有塊疤,疤痕長什麼模樣我都知道。他們已經決裂了。再說了,為了提防阿成,我特地調他前往別失八裡,他就是想興風作浪也是鞭長莫及。”
額駙不再多說,他彎腰告退。出門時,希琳端著一壺酒進入了金帳。
達爾紮讓額駙派人把阿穆爾留在伊犁的的兒子,控制起來,但江格爾已經不知去向。剛才額駙本想告訴達爾紮這個訊息的,但話不投機,他便又咽回了肚裡。
額駙隱隱覺得要出大事。
額駙來到日升昌票號,見到陳掌櫃,額駙要求見胡攸之。
陳掌櫃點頭哈腰的表示胡攸之特別交代,不見客,不見任何客人。
額駙瞪著陳掌櫃,陳掌櫃有點為難,於是還是進去稟告了。
見到胡攸之,額駙開門見山的問道:“胡攸之,江格爾是不是你派人把他隱匿起來了?”
胡攸之淡淡說道:“額駙,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糾纏這些細枝末節。”
“細枝末節?這明明事關重大!”
胡攸之看著額駙:“你是輝特部前大汗的外甥,輝特部與你沾親帶故,你不想輝特部就此覆滅吧?巴雅爾在達瓦齊手中,你也不想巴雅爾出事吧。哦不對,你心底未必這樣想。可是,沒有了巴雅爾,你額駙又是什麼呢?一個破落貴族而已。你是太師,衛拉特的太師。你要操心衛拉特的大局,而不是一個孩子。無論誰是大汗。”
“是不是因為達爾紮排除你進入核心層,你就又改投主子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說著額駙拔出了短刀。
段老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站在胡攸之身邊。
胡攸之輕輕笑道:“上馬打仗,可能我身邊這位朋友不是你的對手。不過近戰肉搏,你的刀一定沒有我這位朋友刀快。”
額駙看了看段老闆沉靜如水的眼睛,又把刀塞回刀鞘。
胡攸之喝了口茶,慢慢說道:“我無意於什麼核心層。我也從未遠離什麼核心層。你以為什麼是核心,位高權重就是核心麼?位高權重的,依舊對真相一無所知。你回去吧,我無可奉告。”
額駙起身準備出門,臨走時,他回頭說道:“真相又是什麼呢?又有誰說的清楚。胡攸之,我真的看不懂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胡攸之淡淡說道:“我什麼都不想要。”停了一下,他補充說:“我什麼都想要!額駙,你出過海麼?駕一葉扁舟在暴風雨的海面上,無論是水平多麼高的水手,都會翻船。”
“胡公子,你害怕麼?在暴風雨即將來臨前”段老闆望著出了大門的額駙的背影問道。
“害怕!當然害怕!刀口頸上過,鮮血腳下流,哪一場變故不是血雨腥風。不害怕的,不是瘋子,就是傻子,或者是死人。你呢,身為清吟小班的掌班,應該無所畏懼的。”
“我們從小接受了嚴格的訓練,早已無所畏懼。你要是怕水,他們就把你丟進水裡;你要是怕蛇,他們就把蛇纏在在你身上;你要是怕高,他們就把你放在高架上;你要是怕死,他們就把你和死屍關在密室裡。你淹死了、被咬死了、摔死了、餓死了,那他們倒也省事了;或者你就學會游泳了,不再怕蛇了,不再恐高了,不再害怕死亡了。沒錯,亡靈的遺物,我都可以從容拿來果腹,哪還怕死。”段老闆伸手撫在胡攸之的肩上,接著說道:“但是現在,我害怕了。我有了軟肋,同時也有了鎧甲。”
胡攸之笑了,拉起段老闆的手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