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來沒有這樣安靜並立著看過雪。湯子期在腦海裡一搜尋,發現居然是頭一遭,不由笑了。笑容裡,多少帶著那麼點兒苦澀。
“怎麼了?”
“以前在江蘇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春天還能下雪。”
“那邊氣候很暖?”
離開太久,人的記憶就會模糊,哪怕曾經在哪兒生活過很多年。湯子期回想了一下,才確認般搖搖頭:“冬冷夏熱,春季和秋季也得不斷換衣服。要真說到暖,當然是往南的那些城市,有一年我去廈門玩,那天氣才是真的暖。”
“你喜歡的話,我們一起去。”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動作放得格外輕柔。
望著面前少女纖秀脆弱的脖頸,只到他肩膀的個頭,俞北平心裡軟了,也有些亂。
他什麼時候這麼瞻前顧後過?
人一旦開始在乎什麼,就會變得脆弱,變得患得患失。那時候,硬如鋼鐵般的心腸也會軟化,再冰冷的心也會像春天一樣溫暖。
看到她笑,心裡也不自覺開心,看到她難受,也會跟著擔憂。
他約莫知道,這大概就是愛情。
“還跟我生氣?”
“沒。”湯子期回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在等你什麼時候跟我坦白。”
這就像橫亙在她心裡的一個疙瘩。
可這偏偏,又是俞北平斟酌再三也不敢輕易吐露的。
……
開春是聚會的好日子,俞北平難得放了個假,圈裡就傳遍了,非拉著他攢局。
“我最近心情不好,能別鬧了嗎?”說這話的時候,他窩在家裡的床上睡懶覺。這幾十年來,破天荒的頭一次。
一點也不想起床。
“心情不好?那更要出來了。”電話那頭,肖揚沒心沒肺地笑著。身邊還有不少人,起鬨聲不絕於耳,聽著很嘈雜。
俞北平是真不想去,昨晚喝了兩瓶白的半瓶紅的,宿醉,頭到現在還疼著。
湯子期這幾天是鐵了心不想理他,難得起了個大早,連他喝醉也不管,提包就走人。
他看看手機,已經11點了,可一點兒也不想起來。
終於明白,以前她為什麼那麼愛睡懶覺了。人一旦閑下來,就容易犯懶,不然怎麼說安逸是墮落的暖床?
“給點兒面子,老紀讓我喊你的。”肖揚催他。
軟磨硬泡磨了會兒,他幹脆把電話掛了。誰知肖揚晚上就殺上他家,直接把他推上了車。
“去哪兒?”俞北平揉了揉眉心,在後座點了根煙。打火機沒燃油了,底部空蕩蕩,他信手地甩了甩,手心才攏起一族火。
“‘澹臺’,你去過的。”
俞北平想了想,皺了皺眉,表情在後座的車燈下有點淡:“不記得了。”
燈光轉瞬即逝,車裡又暗下來。
他的聲音不大有力,跟平時精氣神飽滿的樣子大相徑庭。肖揚聽江越說起過,說他跟湯子期吵架了,心道“報應不爽”,誰讓他以前眼睛長在頭頂上,對那些姑娘不屑一顧。這不,報應來了。沒人能無往不利一輩子的,到了年紀,會有那麼個人出現,然後代替月亮消滅你。
肖揚心裡美滋滋,幸災樂禍地哼了首小曲兒,發動車,不一會兒就開出了院門。
晚高峰,原本是想從北二環那邊繞道,沒開出百米就給堵了,只好按原路返回。這些年北京的交通越來越堵,對於肖揚這種脾氣的人,簡直就是滿清酷刑。
他車技也高,一路見縫插針,才比預想的早到。
車停了,兩人一前一後下來。俞北平五官出眾,可氣質不俗,往門口那兩盞大紅燈籠底下一站,像畫裡走出的人,低眉斂目間那種風華,很少有人能不動容。
真真正正的動靜皆宜,風流天成。
從小到大,招桃花,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他男的都是擺設。
晚上昏暗的光線,也正好掩飾了他那兩個明顯的黑眼圈。
“走了,杵著幹嘛。”肖揚勾了一下俞北平的肩膀。
一路信步,到了包間,他們還沒推門,門就從裡面開啟了。一堆人擠出門口,嘻嘻哈哈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