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進去,甘霖有點奇怪,怎麼今天外婆沒有在這外面曬太陽哼小曲。
不解地走進去,結果就在客廳樓梯口看見外婆昏倒在地上。
“外婆!”
沈度聽到尖叫立刻跑了進去,看到倒在地上的老人家,驚得瞳孔一縮,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101nove.u病房外,沈度和甘霖已經等了三個多小時了。
甘霖看著一直亮著的紅色指示燈,神色恍惚。
外婆...外婆...
如果外婆她......不,不會的,肯定不會的,她身體明明那麼好,而且她昨晚才說過的,她說過會看她高考考個好大學,會看著她結婚生子的。
一定不會的,她說過的,她不會騙她的。
她很害怕,這一世母親早逝,父親太過痴情過度沉湎在痛苦中,有卻好像沒有一樣,她得到的所有親情和關愛都幾乎來自裡面躺著的老人。
如果真的......那她該怎麼辦?
明明前世都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了,那麼多年不管什麼事情都咬牙挺過來了,現在卻又開始害怕了,果然有些東西,沾上了就不能捨棄,舍棄就會痛苦。
不,不會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會好好陪著她的,她還沒考上好的大學,她還沒結婚還沒給她生個曾外孫,她不會捨得的。
不會的。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紅色的指示燈終於變成綠色,醫生推開門走了出來。
甘霖立刻站起來,臉色蒼白嘴唇囁嚅著,握著沈度的手手心裡全是冷汗,她看著醫生,眼裡是顯而易見的懇求、希冀和害怕。
半晌,醫生嘆了口氣,沉重地沖她搖了搖頭。
“老人家是雙肺廣泛動脈栓塞”,送過來的時間已經晚了耽誤了最佳搶救時機,我很抱歉,你節哀。”
甘霖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那一瞬間,她又想起前世也是如此,枯等了幾個小時之後,紅色的燈變綠,走出來的醫生穿著綠色手術服,面容疲倦,神色也是這般如出一轍的平淡的悲傷和憐憫。
甘霖嘴唇顫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腿一軟,瞬間跌坐在地上,終於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前世莫苑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昏暗的手術室外,那時候他怔忪了一下,平靜地回了醫生一句:“我知道了。”
這之後直到看著她下葬,看著那個墓碑上依舊鮮活美得彷彿不染塵埃的女人,他才剋制地流過一次淚。
因為終於真真切切明白,她不在了。
死亡是個什麼概念呢。
以前看一本書,有那麼一句話。
什麼是死?
是終點,是永訣,是不可挽回,是再也握不到的手、感覺不到的溫度,再也說不出口的“對不起”。
他曾經那麼恨莫苑,那麼討厭她。
可直到她死了,他才明白,才發現,他其實不恨她的,也不討厭她,他只是,只是恨他自己而已,那些像是下水溝裡陰暗汙濁的過往裡,他恨著自己的存在,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什麼都做不到。
他想過很多次,想快點長大,可是讓他想著快點長大可以去保護她的那個人不在了,一切都戛然而止。
像是演繹到高潮,突然中斷的樂曲,空留一片茫然。
其實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別扭又偏執,自尊心又過剩,好像多說幾句軟話就會死一樣,擰巴得很。
表面上說著不在乎,其實對這些事情對這些人在乎得不得了。
因為太少了,他得到的溫暖太少了,莫苑給他遞錢的時候眼底隱約的悲哀和溫柔,沈嬌母女偶爾的善意,衛延夏蹩腳的討好,外婆無微不至的關愛,他人生中得到的溫暖就是這些,就只有這些了。
哪怕好像表面不在意到了極點,也只是好像,他就只有這些溫暖了,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只有劃亮火柴那零星幾點溫暖一樣,哪怕再少,也是他僅剩下的了。
可現在,火柴也徹底熄滅了。
他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