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姽嫿走後不久、赫連玄都在信馬關被圍之際,他宴請了季勳,將其灌醉,而後迅速控制了晉地。趁皇帝毫無察覺,他藉口出事,帶人離開了晉城。
晉地離京城太近。徐厲帶著自己的幾千心腹星夜闖入京城。由於皇帝高估了小晉王,將可調動的軍隊都給了寧姽嫿,京城兵力格外空虛。徐厲一路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撓。
換而言之,魏國,變天了。
以他的性子,寧姽嫿不覺得在京中的家人能討到好。下一封急報證實了她的想法。
寧靖河剛剛下葬,寧靖焰屍骨未寒,寧姽嫿尚處沙場,寧家幾百人入了天牢。
寧姽嫿看了眼信馬關。
更麻煩的是,此時此刻,她不能離開。
一旦倉皇撤軍,處於北豿腹地的十萬士兵多半會被前後夾擊。信馬關中的北豿軍極為精良,一旦撤圍,他們必然反攻。但如今,不撤兵,糧草去哪裡找?皇上怎麼辦?
或者,徐厲和赫連玄都有勾結嗎?!如果沒有,為何她一被赫連玄都牽制,徐厲就突然出手?或者一開始,本已同意與大魏交好的赫連玄都為何突然翻臉?
如果有,他們是什麼時候勾結在一起的?
不論有沒有,只要北豿得到了這個訊息,他們就會立刻明白——自己已然佔據了主導地位。深入北豿腹地的十萬人,已經從利刃變成了美食。
說到底,軍事就是為政治服務的。沒有政治的支援,軍事根本難以維持。
寧姽嫿咬著嘴唇,面色陰鬱。
寧家的家産,已經用完了。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如果早察覺到不對,她完全可以保留些家産,靠寧家的家産及手上的軍隊打回京城。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寧姽嫿深吸了口氣。
冷靜。
如今的重中之重,是盡可能地保住有生力量。徐厲雖然困住了皇帝,但地方諸王、官員還在。戰爭短時間內不會平息。
要帶兵投奔哪一方嗎?還是擁兵自重?
她回憶了一番,冷笑了一聲。
前者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她毀掉這張臉。地方大員基本都是任過京官的,聽說過她的名聲。如果投奔,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人弄到床上去了。
擁兵自重更難。她手上這點兵力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下來,連糧草都沒有,說不準一轉眼就被人殲滅了。終究是古代計程車兵,素質有限,不可能指望他們真的跟她患難與共。
寧姽嫿注視著銅鏡,用手中的清蘭刀在臉上比劃。
醫藥缺乏,也不知會不會感染。萬一破傷風就麻煩了。
怎麼劃比較好呢?或者直接削掉幾塊肉?古代有割掉鼻子的刑罰,可是似乎有點太痛了?
寧姽嫿最後沒有下手。
倒不是憐惜這一副容貌。寧姽嫿從來就不是在意容貌的人。只是,這個時候萬一傷口感染發炎,麻煩的還是自己。
寧姽嫿盯著銅鏡中自己模糊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氣。
總會有辦法的。
總會有辦法的……吧?
她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原本彷徨無措的眸子漸漸變得平靜,微微顫抖的手恢複正常,翕動的嘴唇重新靜止。她試圖扯動嘴唇笑上一笑,卻發現,她似乎沒有了笑的力氣。
她的好運似乎用完了。
直到被赫連玄都包圍,寧姽嫿才收到訊息:那十萬大軍早已灰飛煙滅。
赫連玄都不是一般人。跟隨在寧姽嫿身邊的寥寥數日,他已經摸清了寧姽嫿用人的方式。切斷她訊息傳播的途徑,對他而言並非難事,只是殺幾個人罷了。
戰場上的人,只是數字而已。
被包圍的當天晚上,寧姽嫿知道:這場仗已經沒必要再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