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她不吃這一套。
她自己霸道就夠了。真嫁人還是嫁個賢惠的比較好。
走了幾步,眼看四下無人,寧姽嫿舉起手,也不回頭,隨意地將某個物件往後一丟。呼耶汗收手接住,看清那東西是什麼,不由目光一沉。
“二小姐這是何意?”呼耶汗握緊那塊他曾許諾“但憑此物,在下任小姐差遣”的玉珏,沉聲問道。
寧姽嫿懶得回頭,直接道:“先前一直沒找到歸還此物的機會。還請王子收回此物。以及,本將如今已非府中小姐,還請王子殿下換個稱呼。”
呼耶汗眼神愈發陰鶩:“孤既然送出了,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寧姽嫿隨意地回道:“那就當是本將轉贈給王子吧。”
呼耶汗道:“那孤就再轉贈給寧小姐,寧小姐是收還是不收?”
寧姽嫿懶得逞口舌之快,便回頭看了一眼,道:“既然王子殿下執意不肯收下此物……”她伸手,自呼耶汗手中扯過那塊玉珏。瞥見呼耶汗眼中陰鶩稍減,她忽而一笑,手中微一用力,將那塊玉珏生生掰做兩半,隨手扔到地上。
“毀了就是。”
寧姽嫿輕描淡寫地道。她隨機抬起頭,雙眼正對上呼耶汗的雙眼,又是粲然一笑。如桃花般的灼然美貌令這個笑容顯得頗為無害。
呼耶汗唇角的弧度還未揚起便凝固了。他微微抬起頭,利用身高優勢俯視著寧姽嫿,眼神晦暗難辨。寧姽嫿也不在意,收起笑容,回複滿面平靜,轉身繼續走她的路。
她開心就好。
反正這人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公然翻臉。
呼耶汗死死盯著寧姽嫿的背影,眼神陰鶩非常。烏陌爾沒有說話,唇邊卻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幾近於無。
正好轉彎。寧姽嫿看到了,但寧姽嫿不說。
呵。
愚蠢的男人,以為我懟呼耶汗你就有優勢了?
寧姽嫿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出征自然不是一句話的事。寧姽嫿所需處理的事務只會多,不會少。等一切吩咐下去,已是深夜。若不是幼荷提醒,她多半會錯過午餐與晚餐。她伸了個懶腰,提起婆娑刀,向外走去。
坐得久了,骨頭都木了。但她精神緊張,還沒有睏乏之感。明日一大早就要出發,已經不剩幾個時辰。與其現在去睡,明日清晨精神萎靡,倒不如活動活動筋骨。
一套刀法舞下來,她稍稍平複了稍有急促的呼吸,隨後橫刀於前,微微眯起雙眼。
處理了幾日繁雜的事務,她已全然平複了心情。父親雖死,她還活著。父親沒做到的,她替他做到。
況且,相比老實嫁人、相夫教子,持長刀馳騁沙場,才是她心之所向。
……或許她天生就是個不安分的性子罷。
但既然有了機會,她不想錯過。
她想橫刀立馬,想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想手起刀落、斬敵將於馬下。她不介意讓這張魅惑眾生的臉添些傷疤、染上血色,不介意讓嬌生慣養出的白皙面板化為焦黑、為蟲蛆所噬,自然也就更不介意她本就汙濁的名聲再臭些。她死過一次。人間疾苦,她自負有所體驗;世間極樂,她亦不吝舍棄。她一向是沒心沒肺的,只在意真心誠意在意自己的人。她不屑於在意各懷鬼胎的追求者,亦不屑在意汲汲營營的詆毀者。說到底,她所求的,無非“無愧於心”四字。
換而言之,她開心就好。
上輩子,她是怎麼死的?
三十三歲的未婚女子,用半輩子起早貪黑、省吃儉用拼出的一套房脫離了那個重男輕女到了極致的家庭,還沒來得及享受卸下重負後自由的空氣,便在公司例行體檢時查出了絕症。不出半年,她便躺在醫院動彈不得,而且身無分文。家人聞訊趕來,完全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顧著拉扯一大堆親戚和醫院掰扯。
她命賤,又心如死灰,最後還是很快就死了。也不知那些所謂的“家人”最後從醫院拿了多少錢,她的屍體最後又去了何處。她早就被父母的絕對掌控和逼婚嚇怕了——事實上,她二十七歲時差點被逼著嫁給了一個五十二歲的鰥夫,只因她“年齡大了不值錢”,那個鰥夫小有積蓄還沒兒女。若不是朋友罵醒了她,她說不準真地滿心絕望地嫁人了。
說來可笑。她上輩子自卑了一輩子,討好了所有人一輩子,好容易決定拼盡一切也要為自己而活,最終還是落了個悽慘下場。也不只是哪路神明看她可憐,讓她穿了個越。上輩子渴求了一輩子的姣好容顏、美滿家庭、炙手權勢、敵國財富、無盡愛慕,她忽然全都有了,反而不在意了。至於這個時代的忠君觀念、貞操觀念,若不是為了家人,她完全懶得在意。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皆是是過眼雲煙罷了。
剛穿越過來時,她還只是個嬰兒。得到父母毫不掩飾的寵愛時,她幾乎受寵若驚。這一世的優渥填補了她上一世個性、修養上的諸多不足,加上遠比這個時代開闊的眼界和知識面,她知道自己不甘於做一個普通的女人。
如果遇上了合適的人,她並非不願為他成親生子。但上輩子三十三歲沒結婚她都沒在意,這輩子單身一輩子也無所謂。實在不行,國公府交給弟弟就是。
所以,只要別傷及家人、別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其他的,她開心就好。
但現在,她爹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