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遐也算是個大老粗了,神經算是大條,但在船艙內,仍然顯得非常侷促。
他對面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婦人,婀娜的身段配上清麗的臉龐,有些楚楚可憐,然而表情神態,卻又威嚴不可直視。
那女人身後站著剛才引路的刀疤臉。婦人懷裡還有一個已經睡著,看上去三歲不到的男孩。
根據對方的氣質年齡,還有孩子的年齡來判斷,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皇后王穆之了。這孩子應該是就是晉國太子司馬軒。
鄧遐鬆了口氣,至少……不算是遇到賊人或者騙子,只是,事情或許會更加麻煩。
“鄧將軍,恐怕你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歷,沒錯,我就是從前的皇后王穆之,現在應該算太后了吧,唉。”
王穆之輕聲一嘆,她那青色的粗布衣服沒有掩蓋其淡雅出眾的外貌,反而更顯出一種鮮明對比的嫵媚來。這種媚態,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渾然成。
她出眾的外貌讓鄧遐不自覺的避開目光,對君主的女人產生非分之想,只是害人害己而已,他才不會犯傻犯忌諱。
看到鄧遐不話又很拘謹,王穆之掏出一份黃色的帛書,推到鄧遐跟前道:“鄧將軍可以選擇看或者不看先帝的真正遺詔。
目前建康賊人作祟,日月顛倒,沒有一句話是真的。他們還我和太子死於亂軍之中,你看我現在像個死人麼?
你若是沒興趣看先帝遺詔,我讓丁大俠送你上岸,咱們就當沒有見過。
若是你開啟看了,這就是一條沒有選擇,不可迴避的路,你想好了嗎?”
王穆之的話語綿裡藏針,讓鄧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鄧遐伸手摸了一下帛書卷,就像是碰到毒蛇一樣,略微縮了縮,又堅定的將其拿在手裡,深吸了一口氣道:“郗超已經修書過來,讓我抓捕可疑熱,你覺得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麼?”
可疑熱,不用就是王穆之一行人了,丁勝心中大定,郗超這封信也算是“神助攻”,進退兩難的鄧遐,只怕永生都不會踏入建康一步了。
鄧遐一邊一邊將帛書展開,突然眼睛瞪得渾圓,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司馬昱和桓溫勾結,企圖篡位,並在先帝飲食中下了慢性毒。
先帝察覺後,決定跟司馬昱他們玉石俱焚,便藉著飲酒,服毒自盡,並令讓手下侍衛殺掉司馬昱,以便桓溫的佈置作廢。
他讓我們逃回洛陽,讓軒兒在那裡登基稱帝,恢復山河,謝家也會來幫忙的。”
鄧遐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事情有這麼多波折,難怪很多事情那麼古怪,建康的政令,聽到的風聲都異常矛盾,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裡啊。
鄧遐在心中感慨,桓溫不是不想篡位,他也沒必要做得這麼急,吃相這麼難看,只是情勢所迫,計劃沒有變化快,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到底,還是司馬聃不願意就範,反將一軍,以自己的死為籌碼,將各方都拉入局,晉國四分五裂已成定局,神仙來都無法彌合這些矛盾了。
可悲可嘆!
鄧遐在心中已經偏向於不跟桓溫沆瀣一氣,那一位,註定無法掌控民心。
“堂邑縣令和王羲之一家熱,走的是另外一路,也許會吸引到很多饒注意,他們是在給我們打掩護。
我現在就問一句,鄧將軍,願不願意一路護送我們去洛陽,會有人接應……我們自己能去,只是,擔心夜長夢多。”
王穆之娓娓道來,圖窮匕首見,此時不就是為了爭取鄧遐麼,否則還玩個什麼勁啊。
鄧遐沒吭聲,因為一個選擇不好,全家老都要死,這是古代站隊的規矩,沒有禍不及家一。
全家死光光,整整齊齊共赴黃泉,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
此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留下一個人,指不定哪就能要了你命。
楚平王當年若是能把伍奢一家殺乾淨,又怎麼會被伍子胥帶著人打回楚國鞭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