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氣很不好,當然,對謝石和他手下的北府兵來,則是更糟糕。冰雪地之中,士卒們在打造攻城器械,一大堆人叫苦連,不過運動運動也好,免得閒下來被凍傷了。
謝石卷著袖子跺著腳,看著遠處高大的鄴城城牆,心一直在往下沉。
時地利人和,今年冬,比往年還要冷些。再他是南方人,以前常年在建康,沒想到黃河以北,會冷到這種程度啊。
為什麼要選擇冬攻城,謝石有一個最簡單的邏輯,因為枋頭這裡水網交錯,大河沒有,河一大堆,到了冬都會結冰的。
一旦結冰,鄴城的護城河就沒用了,攻城的消耗不知道會低多少,他這麼想有問題麼?
只是他沒有想到,鮮卑人在城牆上倒水,使得牆面變得滑溜溜的,反而增加燎城的難度,這也是夠狠的。
反正氣就是這樣,誰也不能操縱,剩下的,適者生存,各憑本事吧。
“何無忌,今日滎陽的糧草運來了麼?黃河應該沒有全部被凍住吧?”
滎陽走水路,從黃河渡口運糧到枋頭,再由枋頭越前線,這是一條可逆的,成熟的運糧路線。秦漢時期這裡就是大糧倉,以供征戰之用。
“大帥,糧草已經送到,糧道十分安全,並沒有發現鮮卑慕容騎兵的蹤影。”
何無忌知道這只是而已,不過目前偵查的範圍看,鮮卑慕容確實沒有兵馬能夠威脅糧道,當然,冬日河結冰,兩淮及滎陽地區的河都被廢掉,失去阻攔騎兵的作用。
“你的本部人馬不要參與攻城,要養精蓄銳,多放些探馬出去。”
何無忌點點頭,似乎謝石並不像外人看上去的那麼莽撞。
他是知道些內情的。
很多人謝家不該出兵,那好,你不出兵,桓溫在朝堂上就要搞你。如果趙川重生後成為了謝玄或者謝家子弟,此刻也只能贊成討伐燕國。
不該出兵的人,都是些鼠目寸光,只盯著戰場的短視之輩。
歷史上桓溫第三次北伐慘敗,按道理,他應該是失勢,然後桓家被清算,徹底倒臺。可結果是這樣麼?
恰恰相反,桓溫徒壽春後,開始動用力量,藉口作戰不力,清洗建康中樞,大大收攏了兵權,把所有失敗的責任,都推給了負責佯攻的袁真等人身上,順便將袁真逼反。
自此,王謝等世家失去與桓溫掰手腕的資格,任其宰割。走閱是桓溫不久就病逝,篡位沒有得逞,他若是能再多活一年,也許東晉會提前滅亡。
謝家該不該冒頭,這就是歷史給出的答案,你躲起來也是沒用的。
所以趙川沒有跟謝道韞謝家不該討伐燕國之類的話,更不覺得謝家“賣女兒”是什麼可恥的事情,一切為了生存而已。
就像是當年長平之戰出戰的趙括一樣,就算廉頗替代他,也打不過白起,不出戰也不行,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趙國已經沒有糧食了,如何供養四十萬大軍?
“大帥,若是鄴城久攻不下,可退往彭城固守,待明年春耕後再北伐……”何無忌心翼翼的道,周圍沒別人,他相信謝石心裡還是有嗶數的。
果然,謝石沒有像之前那樣大發雷霆,而是嘆了口氣道:“在其位,謀其事。你按照我的吩咐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自有打算。包括戰事不利退往彭城的事情。”
何無忌下去了,謝石繼續看著鄴城的城牆,風雪中如同雕塑一般,動也不動。
洛陽城裡,趙川府邸正在張燈結綵,喜事連連。
長安君和梁影在同一臨盆,長安君生了個兒子,梁影生了個女兒,前後相隔差不多隻有半個時辰,可把府邸裡上上下下都忙得夠嗆。
這兩年家裡添丁進口不少,先是郗道茂生大女,然後又是謝道韞生了一對龍鳳胎,接著又是長安君和梁影,現在連王孟姜的肚子也漸漸鼓起來了。
至於其他人,斂秋和淑文剛剛查出來有身孕,而蕭家妹子蕭文壽因為年紀,一直在迴避所以沒有懷上,府邸裡的下人都在,洛陽是一塊福地,跟趙川的相性特別合,乃是一塊多子多孫的本命之地。
忙碌了一整,到了晚上,趙川帶著謝道韞,來到王孟姜所在養胎的院子裡,這位不顧流言跟著趙川“私奔”的世家閨秀,正拿著一本數學書津津有味的看著,絲毫不在意她自己已經五六個月大的肚子。
“夫君,你的那個什麼熱力學三大理論,具體怎麼講?”
王孟姜放下書,看到趙川和謝道韞來了,眼中滿是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