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堡這個普通又因為某人而變得不普通的流民定居點,一切都變得與歷史不同,風暴的陣眼,漸漸向北轉移。
蘇道質的大名,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大江南北,如同桓溫這樣的肉食者們,都在屏住呼吸,查探這位“黑馬”的成色。
每個人都不敢大意啊,誰也不好,那可能會是下一個祖狄啊!
當年祖狄帶著幾百私軍過江,也幾乎是赤手空拳,就能在這裡縱橫捭闔,一個人硬生生擋住了胡人南下的腳步,焉知沒有下一個祖狄麼?
弘農王猛的大宅,已經變得只剩下女眷和家僕,一身樸素打扮的梁影,坐在床邊,拿著白紙的手在顫抖著,淚水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姐姐,你怎麼了,最近這兩首詩傳瘋了,弘農楊氏的長子吟誦,他夫人記錄下來給貞娘品鑑,貞娘戶人家不懂文采,讓我來問問你,你怎麼就哭了。”
沒錯,長安君認識的字不多,這兩首詩都認不全,更別品鑑了,不過她很喜歡別人品鑑給她聽,這跟不懂戲曲的也喜歡聽戲是一個道理。
梁影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淚水,搖了搖頭道:“沒事,姐姐就是高興,來,姐姐把這首詩講給你聽。”
趙川的障眼法或許能騙過普通人,但作為曾經熱戀,想知道對方一切的梁影來,蘇道質這層畫皮,輕而易舉就扯了下來。
長安品香居的一樓,有十幾首這種型別的詩,梁影也算是熟讀詩書,只見過某個人寫過這種風格的。
寫給自己的那句“雲想衣裳花想容”也是這個風格。
原來,他真的來了啊,王猛他身邊有一些家將,現在會不會已經成為蘇道質背後的那隻手了呢?
能把自己從苻生手上勾搭走,然後全身而退,梁影從沒懷疑過趙川的能力,現在淮北鬧得風生水起的“蘇家軍”,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
詭異的背後,是數不清的套路,一如對方時常顯露的壞笑。
當初她和趙川在一起激情如火,兩人意亂情迷之下,把隱藏的秘密全都分享給了對方,梁影自然知道趙川是怎麼一步步讓自己淪落,心甘情願的投懷送抱,在幸福甜蜜之餘,也是對這個男人的心思和手腕深感佩服。
表面上是蘇道質,背後卻是他趙川趙大當家,不然蘇家堡在淮北也不是一兩,何以聽趙川返回之時,這傢伙才開始聲名鵲起呢?
只是這些暫時還不能對長安君。
“諸葛亮,他是三國時蜀國的丞相,被稱為武侯......”
梁影耐心的給長安君解釋那首“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歷史背景,果然,不學無術的鮮卑絕色美人被梁影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麼,這個蘇道質的氣魄,還真是不一般啊!短短几句詩,就寫出了一個人的志向,漢家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妹深感佩服,難怪楊氏的長子如此推崇蘇道質。”
如同後世的追星族一樣,長安君的眼睛裡全是星星。
“呵呵,我男人文采也很好的,妹妹如此佳人,等他回來,我讓他給你寫一首詩怎麼樣?比這個還好的。”
梁影不動聲色的蠱惑道。
趙川若是想平平淡淡過一輩子,那自己的計劃就是畫蛇添足,但現在的情況和自己當初估計的一樣。
她心儀的男人,不是個甘於寂寞的人。
梁影掃了一眼長安君那美麗窈窕的身姿,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王猛的那件事,就算自己做惡人,也務必要去做了,長安君她並非普通女子,背後的符號,很有操作的空間。
“真的嗎?那太謝謝姐姐了,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啦。人會老會死,詩書則可以萬世流傳,這等於是讓我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去,姐姐這份大禮,我都不知道怎麼回應。”
長安君的話讓梁影半愣著不知道什麼才好。
誰這丫頭什麼都不知道,大道至簡,人家雖然沒讀什麼書,好壞是非她明白著呢。
如同洗腦,梁影把另外一首詩也解析給長安君聽,對方好像有所感悟,明白了她一直缺乏和自卑的東西。
人活著的動力來源於自我認同,也就是所謂的“做自以為正確的事情”和“做眼中最好的自己”,而這兩點,長安君在認識桓婧之後開始動搖,在認識梁影之後徹底崩塌。
鮮卑的文化傳承,到目前為止非常粗陋,除了殺人,沒什麼出彩的地方。
比如剛才詩裡面的諸葛武侯,他們那裡就沒有,他們現在玩的歡的,都是人家漢人幾百年前就玩剩下的。
如果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長安君已經醒悟,又豈能繼續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