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樹影令紫露殿顯得詭異荒涼,晴竹斥責晴蓮胡說,自己卻打了個哆嗦。
幾人在庭院找了會,正要進殿,連公公眼尖看見一處假山石後面露出一角袍擺。
“皇上。”連公公小跑過去。
睿宗帝只穿了身毛襖子,連大氅也沒有,眉毛和鬢角已結起白霜。
葉賢妃掃去睿宗帝襖子上的雪水,從晴竹手中接過大氅為睿宗帝披上,焦急地說道:“皇上身子好不容易有起色,千萬不能再受寒了。”
睿宗帝望著不遠處被凍凝的曲水流觴,苦臉努力思索,“快到元月元日了,朕隱約記得蕪琅喜歡用元日的梅花窨水……”睿宗帝抬手敲腦袋,“怎麼越來越不記事,甚至要忘記紫露殿是何模樣,不過來看都不安心。”
葉賢妃疑惑蕪琅是誰,連公公小聲說道:“娘娘,那是榮妃的閨名。”
聽言葉賢妃不敢說什麼,哆哆嗦嗦地陪在睿宗帝身邊。
睿宗帝心裡是念著榮妃的,美好的愛意成了他心底最大的遺憾。
“連喜,朕想不起當初為何狠心送允旻去北梁了,朕心裡明明捨不得的。”睿宗帝頹然地靠著假山石,空白幾乎佔滿腦袋,關於甄家的事情,睿宗帝也忘了十之七八,徒留愧疚和不解。
“是奸臣害了甄大人和大皇子。”連喜小心翼翼地說道。
睿宗帝搖搖頭,“不,是朕害的,蕪琅和允旻都不肯原諒朕,朕現在活得很累,但奸臣未除,允旻未登基,朕不能死,而且朕死了也無顏見先皇。”
風雪裹挾了時間一點點逝去。
酉時末刻了,葉賢妃和連喜皆被凍得渾身僵硬,可睿宗帝仍舊沉浸在痛苦和思念中。
透骨的寒冷令人麻木,睿宗帝因此覺得更好受。
“若是心存愧疚無顏見先皇,就養好身子存了性命安生活著,讓葉賢妃陪著你,活至耄耋、百歲,含飴弄孫,睜大眼看我如何為百姓謀福祉、為新宋擴疆域,新宋的錦繡河山不會再是如今這幅懨懨模樣。”趙允旻牽著華琬從紫露殿出來,華琬身上是厚厚的薔薇紋大氅,趙允旻僅是半新不舊的夾襖。
雪花在二人身旁打著旋又蒸騰出濛濛霧氣。
睿宗帝驚喜地看著趙允旻,長子進宮了,睿宗帝呵呵笑著要將氅衣脫下給趙允旻。
趙允旻擺擺手,“北梁的冬天比新宋更冷,若只靠襖衫取暖,我如何活到今日。”
睿宗帝神情灰敗,長子在怨他。
華琬站在趙允旻身邊,勸道:“皇上,回萃音閣吧,一會葉賢妃和殿下都冷著了。”
睿宗帝怔了怔,“好好,我們回去。”
葉賢妃朝華琬感激一笑。
萃音閣大殿裡燒著熱熱的炭爐,葉賢妃和連公公各吃下一碗熱騰騰杏仁酥酪,才覺暖和。
葉賢妃向華琬低聲道:“華娘子,幸虧你與殿下過來,否則我真可能凍僵在那兒,對了,你們怎會忽然進宮。”
華琬捧著粉瓷福紋碗,心疼地看趙允旻一眼,與葉賢妃說道:“刑部裡傳出訊息,齊淑妃瘋了。”
齊淑妃說了許多瘋話,對於齊淑妃這種機關算盡的人,瘋話反而是實話。
齊淑妃抖露她逼死榮妃的一事,趙允旻為此特意去了刑部大牢。
知曉睿宗帝確實不曾賜死母妃,趙允旻心頭的一股氣忽然散了。
華琬見趙允旻從刑部大牢出來後一直悶悶不樂,便詢問殿下可要回紫露殿走走。
正合趙允旻心意,只不想紫露殿除了他兩,還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