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佶與方鏌瑞走出幛房,又看見站在籬樁後頭,身穿製衣的工學堂女娘。
趙允佶腳步微微一滯,雙眸微闔玩味一笑,方鏌瑞立即瞭然,走至趙允佶身旁,諂媚道:“殿下,沒想到工學堂內還有這等姿色的女子,尤其是那個兒玲瓏的,堪稱絕色了,我命人去打探一二。”
趙允佶佯怒道:“用不著你多事,這種未長成的我還看不上,管好你自己便可。”說罷大跨步地往馬球場內走去。
方鏌瑞舔舔嘴唇,過一兩年不就長成了麼,他可得留意著,必須讓二皇子高興了。
而王芷蓉和林馨壓根未察覺到這些,還在伸了脖子往裡頭張望,二人素來不十分對盤,這會兒雖在一塊,也只不鹹不淡地胡亂評論那馬匹。
另一處,趙允旻還未行至霜溪,便已將盯梢他的人甩開。
趙允旻望著在暖陽與微風中輕顫的梅花,微微一笑,轉身朝梅林深處行去。
瓊林苑的梅林開著柔白與淡粉兩色冬梅,每一朵梅花皆託著晶瑩薄冰,雪霧時不時散起,朦朦朧朧間梅林猶如瑤池仙境一般。
趙允旻專門挑了不會碰見人的曲徑小路走,直到一座假山闖入視線,才堪堪停下,隔著銀裝素裹的寒梅枝椏,趙允旻抬頭朝假山望去。
假山頂上的小亭子裡有一抹靛青色身影,梳著工學堂最典型的圓髻,手執工筆在白簿上寫寫畫畫,偶爾抬頭眺望遠方,又很快垂首塗起來。
趙允旻好笑,工學堂來的這十幾位女娘,看來只有華琬是真來找靈感的。
一陣寒風嗚嗚刮過假山上的小亭子,華琬握筆的手指已經被凍得通紅,幾乎要沒知覺了,華琬趕忙放下炭筆,將手指藏進身旁的棉手籠裡來回揉搓。
華琬歪著腦袋,思緒隨風紛飛。
雪映寒梅之景真的很美,瞧著就像首詩似的,若她是文人,此刻一定會有感而發,揮毫而作數十首,就如前朝那誰寫的,‘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光想想就很美,可惜她不會作詩,但她可以試著將梅雪的意境和精神融到首飾之中。
假山石亭算是梅林中的最高處,華琬舉目能看到遠處如瑩白玉帶的霜溪,偶有幾個黑點般的人影在霜溪旁跑來跑去,看不清哪個是何矜,哪個是如英了。
華琬的視線一點點往回收,真真是花遲素豔,層冰積雪,幽谷幽香,就不知此逸韻有幾人能懂,華琬在沾沾自喜,她覺得自己能懂個三四分。
華琬正要完全收回目光,忽然發現假山石亭的正前方站了一位身著淺藍色錦緞袍服的郎君。
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郎君仰首望過來,二人目光相碰,幾片孤芳的梅花順北風在空中打旋兒,除此之外,二人的視野幹淨得幾乎不染一絲塵埃。
郎君的嘴角緩緩流淌出清清淺淺的笑意。
華琬臉一紅,趕緊低下頭,是他啊,說來這郎君和花還真有緣,第一次在石榴花開得正好時忽然出現,第二次是中秋節,那時她們置物房的金桂剛好開了,郎君跑來偷……恩,來拿她墨寶了,第三次在梅花林裡,又不期然地遇見。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郎君的出現,便連梅雪都剎那失了顏色。
為遮掩心頭莫名升起的悸動,華琬執筆愈發快地在簿子上塗畫,她分明在繪梅花簪,卻怎描出一個人來,罷罷,趕緊擦了去。
“畫的很像,若不要,不如送我,擦去了多可惜。”
清朗的聲音猶如纖纖玉指撥弄瑤琴,很好聽,卻將華琬嚇的跳起,險些兒將簿子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