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坊主頜首示意眾人坐下。
羅坊主性子直,許多時候都板著臉看起來頗為嚴厲,學生們不敢有半點兒大意,華琬更是感覺羅坊主的目光時不時掠過她的桌案,緊張地挺直身板兒,呼吸都開始一板一眼。
羅坊主寒暄了兩句後直接說道:“雖說我過來的名頭是要與大家探討制飾工藝,但事實上制飾工藝有陸博士教授,你們再勤勉練習就夠了,不用我重複囉嗦,你們直接將自己親手製的、最滿意的首飾、擺件或器物擺放於桌案,讓我瞧瞧,首飾可以是金銀銅玉竹骨牙木任意一種原材製成,哪怕是草編的,也可以。”
丁舍的學生被羅坊主一句草編逗得嗤嗤笑,氛圍輕松,唯獨華琬的臉一瞬間變白。
漫說金銀飾了,她連草簪都沒帶一支,現在回齋舍取木簪也不合適,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其她學生將自己的得意之作擺上桌案。
華琬見她前頭那位亦想去凝光院的女娘,擺出來的是一支銀質步搖,王芷蓉的是鎏金鏤花包黑檀竹節長簪。
王芷蓉顯然是用心思了,簪子既精緻又別致,林馨案前是嵌銀木簪,比之王芷蓉的要遜色不少,而謝如英案幾上竟然是一座半崖迎松紋骨雕?
透過骨雕確實可看出謝如英擁有精湛的技藝,可今兒來的是凝光院坊主,擺座骨雕是不是太不給羅坊主面子了。
華琬還以為所有人都會拿首飾出來呢,在陸續看到幾人擺出器物後,華琬隱隱察覺羅坊主過來工學堂一事似乎不那麼簡單。
隨著陸博士陪著羅坊主一人一人地看下來,華琬開始坐立不安,她跟前空空如也,比那些擺出器物的,更加不給羅坊主面子,可是昨兒王芷蓉未同她說要帶首飾啊。
華琬還未想出辦法,羅坊主已走至她面前。
陸博士臉一沉,不悅道:“華琬,你制的首飾呢?”
華琬羞愧地站起身,“羅坊主,陸博士,對不起,學生不知道要帶首飾,坊主和博士可能等一等學生,學生立即回齋舍取了來。”
陸博士嚴厲道:“我能等,可羅坊主能等嗎,羅坊主一上午要去五間學舍的你可知道,還有,我昨日不是令林馨她們與你說了麼,你人都來了怎會不知道帶首飾。”
華琬委屈地看向王芷蓉,不想王芷蓉自己主動站起來,一臉愕然地說道:“華琬,我昨兒不是特意交代你要記得帶嗎,你還應了好,怎麼一覺睡醒就給忘了。”
華琬張了張嘴,終未開口反駁王芷蓉。
華琬已忍讓,王芷蓉還繼續尖著嗓子說道:“華琬,你上月不是制了掐絲滿池嬌銅胚琺琅麼,昨兒下學時官窯焙燒好送回來了,你的銅胚琺琅比雕木簪好看,不若讓羅坊主看看你制的琺琅器。”
王芷蓉已知曉華琬同羅坊主之間確無甚關系,至多是萍水相逢的交情,故說起話來沒有半點顧忌。
羅坊主的臉色陰沉,華琬腦子嗡一聲,忽然明白了羅坊主過來工學堂的原因,這原因怕是除了她外,其餘人都懂的老規矩。
文思院和凝光院每年會至工學堂挑人,但與此同時學生亦可選擇去哪兒,譬如謝如英這般直接擺出器物的,縱是工藝再好,將來羅坊主也不會要她了,至於王芷蓉和坐在她前頭的女娘,此刻就在好好表現,而林馨約莫還模稜兩可,所以擺出一支並不出挑的木簪。
幸而陸博士未真的去取銅胚琺琅,只瞥了正發怔的華琬一眼,搖搖頭隨羅坊主離開,羅坊主更是自始至終未同華琬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