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董月蘭真有能耐也無妨,偏偏董月蘭才入工學堂數月,得閑時又未勤加練習,根本不可能雕出能入木器坊坊主眼睛的木雕。
董月蘭左思右想,將主意打到華琬身上。
木器坊坊主自檀木簪上看到了雕刻者的潛質,但他未去尋董禹,而是直接喚了董月蘭所在丙舍的陳博士問話,陳博士對門下學生的技藝水準最瞭解不過,當即直言這絕非董月蘭所制。
要查清事情始末很容易,華琬雖無辜卻也參與了欺瞞作假。
陳博士冷聲道:“木器坊坊主已因此事尋過大司成,大司成很生氣,壞了工學堂規矩的學生會被除退,董月蘭言是華琬出的主意,是華琬主動替她雕的簪子,她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
陸博士憤憤道:“一派胡言,華琬壓根不認識董月蘭,談何出主意,主動雕簪子?”
陳博士掃了陸博士一眼:“我知道,但又怎樣?董月蘭的表叔在少府監,約莫能將其保下,至於華琬,你自己看了辦吧。”
陸博士搖搖頭,緩緩嘆一聲,仍舊回丁舍講授工藝。
梆子響六聲下堂了,陸博士單獨留下華琬說話,林馨扯了扯華琬衫袖,附耳悄聲道:“陸博士肯定是要誇你,那滿池嬌掐絲紋,就你一人能做出來,我就不等你先去食舍了。”
華琬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同林馨道別後趕忙走到陸博士身旁。
陸博士沉默了半晌,丁舍只剩她二人了,窗外傳來一聲高一聲低的喧鬧蟬鳴,襯得丁舍內氣氛有些許壓抑。
“陸博士?”華琬察覺到不對,怯生生地喚了一聲。
陸博士眉梢微挑,淡淡地說道:“聽說你最近很閑,四處幫人雕木簪,博得了不少贊譽,周遭人都誇你天賦異稟。”
華琬一驚,她反應再遲鈍也能聽出陸博士在諷刺和指責,急紅了眼睛,慌忙認錯:“陸博士,對不起,學生以為那只是同窗好友間的小饋贈,壓根未想過要博贊譽的,學生資質亦是尋常,不過笨鳥先飛,平常多練些罷了……學生是不是給陸博士添麻煩了,以後學生再也不敢了。”
陸博士心思微動,華琬沒有狡辯而是一股腦兒坦然認下,其實她知曉這事華琬確實無錯,若一定要安個錯處,也是因不知拒絕,不懂在工學堂裡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大包大攬的‘助人’之舉。
工學堂亦如同書院,大家都必須憑自己的努力,才能學到真本事。
陸博士垂首把玩一隻鏤大雁銜枝紋香薰球,淡淡地說道:“你替丙舍董月蘭雕的木簪惹到禍事,此事牽涉少府監掌治司和文思院,大司成欲將你清退,下午不要來丁舍了。”
華琬傻了眼,如掉落冰窖般渾身發涼發僵,一雙杏眼隱隱泛起水光,幾乎就要朝陸博士跪下,哽咽道:“陸博士,學生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隨意答應他人,替他人雕木簪,還請博士別將學生趕出去。”
陸博士莫名地看向華琬:“誰說要趕你出去?便是我人微言輕,你還是羅坊主推薦進來的。可大司成生氣,總得有個交代,所以你下午閉門思過,別來丁舍了。”
華琬松一口氣,心仍怦怦跳的厲害,忙不疊地點頭,“謝謝陸博士,學生一定認真反思。”
“在工學堂裡,你自以為是的幫忙可能會害了自己害了她人,回去吧,牢記此次教訓。”陸博士揮揮手,不再理會華琬。
華琬深深鞠了一躬,再小心退下,陸博士說的最後一句話,華琬還不能十分明白,卻也長了心眼。
終歸是做錯事,華琬臉頰一直發燙,心緒紊亂,也不肯去食舍用午食了,直往齋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