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仁未同華琬對視,視線落在華琬白細的手上。
華琬鬆鬆地握拳,恰好將手心和手指肚上的紅色血痕遮住。
“妹妹,別再做草飾來城裡賣了,你的手都磨破了。”李仲仁說話時面上火燒火燎的,覺得很羞愧。
剛過午時日頭大,華琬只道表哥被曬的慌。
華琬對手上的傷不以為然,“不打緊的,過段時日長出繭子就不會再被磨破了,真要追究還是我平日做活太少的緣故,其實家裡真正辛苦的是舅娘,地裡要忙,屋裡還得照顧我們,我又幫不上忙。”
李仲仁緩緩地呼了口氣,“妹妹,我打算考太學,若能考上,往後不用再交束脩,太學裡有食宿,我每月還能領到一千文錢,到時家裡沒了負擔,你和娘都不用辛苦了。”
那太學是僅次於國子監的,若在太學裡成績好了,可以免去解試,但也正因為如此,考太學極其不易,而且太學除了入學難外,進去後管束還極嚴,單說功課一項,一旦未跟上,就會被太學清退。
華琬的父親曾在太學裡學過兩年。
華琬激動道:“哥哥功課好,一定能考上太學的。”
“嗯,我會努力的。”李仲仁轉頭望向遠方,官道蜿蜒向前,漸漸與天空湛藍的顏色融成一線。
回到雲霄鄉已經申時中刻,華琬遠遠看見舅舅李昌茂站在鄉道口上遙遙張望。
李昌茂揚手朝他們乘的驢車招了招。
李昌茂接過二人手中的褡褳,又牽過驢車,“以為你兩孩子見京城熱鬧,會貪玩在京城多留一會,不想回來的這般早。”
“我們不小了,也不是第一次去京城,怎會稀罕那些。”李仲仁撇撇嘴。
“臭小子,膀子結實,敢頂撞爹了,走,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昌茂一拍李仲仁的腦袋,華琬跟在後頭捂住嘴笑。
進到屋子,華琬將買糖人後剩下的九十文錢交給葛氏,葛氏愣了愣,瞥眼見李昌茂和李仲仁在朝她擺手,冷哼一聲,直接拿過華琬手中的錢。
華琬揉揉鼻尖,心情大好,夕食多吃了一隻筍包子。
夜裡華琬鋪好新摘的通草和茅草,再將明日要送給香梨的糖人用油紙包了靠在窗檻上,外頭隱隱約約傳來李昌茂和葛氏說話的聲音,只是聽不清,華琬未多想,抖了抖草芯毯子,鑽了進去。
“你怎麼能拿琬丫頭賺的辛苦錢,明天就還給她。”李昌茂在外屋來回踱了兩圈,生氣地坐在小馬紮上。
葛氏沒好氣地瞪李昌茂一眼,“死鬼,你以為我真貪那丫頭的錢,漫說才九十文了,便是九十兩銀,不該我的我也不會拿。”
李昌茂臉色稍好了點,他妻子平日聲音雖粗,但確實不是愛貪他人便宜的性子,只疑問道:“那你為何接下。”
“不接下怎麼辦,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娘,拿那許多錢在身上有甚用,不若我替她收起攢上,當她以後的嫁妝錢,如此她住在這心安,往後也有依靠。”葛氏因為丈夫的不信任,氣鼓鼓的,不肯拿正眼瞧李昌茂。
“原來是這樣。”李昌茂松口氣,發現妻子真生氣了,連忙開口哄:“好好,是我錯了,給娘子賠不是可好。”
“走開。”葛氏扭過身,沒好氣地說道:“前兒張嬸給了些香膏子,我去拿給琬丫頭,省的她小小年紀撚草芯子將手撚得比我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