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所有的人都在問。
“憑這個。”藺小砧說著,一把將那屍王一根鏈子上拖著的那具毒屍的黑布撕下來,大家一聲驚呼,這毒屍雖然面目已經在屍毒的侵蝕下,有些難以辨認了,齜牙咧嘴迷狂可怖,但依稀是教主的樣子。
教主也成了毒屍了。眾人四面圍著藺小砧,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紫衣人,藺小砧當然認識,是雲山教護壇尊者之一,厲聲道:“藺小砧,你武功再高,今天也出不了這雲宮。”
“請叫我教主。”藺小砧說。
“憑什麼?”
“就憑我救了你們雲山教今天在場的所有人。”藺小砧說,“你們以為你們的教主製造毒屍是要和你們共享福麼?如果蜀山江湖成了毒屍的世界,雲山教能夠獨善其身麼?我再說明白一點,你們的聖教教主,不過是要利用你們和蜀山江湖,養出毒屍元丹,為了元丹,整個蜀山江湖和雲山教變作毒屍的世界,他也在所不惜。我為你們除掉了這個瘋子,毀掉毒屍,以後大家過太平日子,就憑這點,請你們叫我教主。”
幾個紫衣人大笑道:“我們就喜歡毒屍的世界,藺小砧,你可知道,我雲山教一旦能馴化毒屍,則天下便可為我教所驅使,這便是我們和教主共同的目標,真正該死的是急功近利的老墳黨,而非教主。藺小砧,往日教主信任你,我們也看在你助教主平叛之功勞,所以讓你三分,今日你殺了教主,我們可不能饒你了。”
“執迷不悟,”藺小砧嘆道,“我很忙,我也很累,你們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麼?”
“最想好好睡一覺。”藺小砧自問自答。
數十雲山教的高手在慢慢逼近藺小砧,他們倒不怕藺小砧了,只是有些忌憚那被鐵鏈子捆著的怪物,不過,鐵鏈子都能控制的怪物,也厲害不到哪裡去。
已經要到了可以亂刀齊下的距離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藺小砧,我最後問你一次。”一個無刀無劍空著手的老者問。
“請叫我教主。”藺小砧說。
“憑什麼?”那老者陰陰笑道。
“就憑這屍王。”藺小砧說,“這大殿中倘若還有不想把蜀山和雲山變成毒屍世界的人,請退出去,我藺小砧只和那些迷醉於毒屍的瘋子一戰。我藺小砧保證,還蜀山和雲山一個清平江湖,人的江湖。”
沒有人退出去,大家都在怪笑、冷笑、陰笑、獰笑、狂笑、皮笑肉不笑,種種笑讓藺小砧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地獄景象。藺小砧說:“我原來以為地獄是大家都在哭,原來是大家都在笑,只是你們笑道太難看了。唉,你們的教主一直瞞著這屍王的事,你們還在他的夢裡做夢。”
“我們沒有做夢,”後排一個聲音說,“我們不是要一個毒屍的江湖,而是一個可以被我們驅使的毒屍之江湖。就像你可以驅使這什麼屍王一樣,就算這是夢,這夢不是也要成真了麼?”
“唉,說得我都不知道怎麼反駁了。”藺小砧嘆道,“那隻能說,我們的夢不一樣,只能看誰的夢先醒了。我再說一遍,現在退出這雲宮還來得及。”
這次有幾個人退出去了。
藺小砧點點頭,道:“順便把門關上,多謝。”
雲宮沉重的石門關上了。
藺小砧的手離開了那屍王的幹枯的身體。
這時,所有的人才知道,讓屍王安靜的不是那八根寒鐵鏈子,而是藺小砧的那隻纖細好看的沾滿血的手。
在他們突然加倍驚恐的眼中,瞳仁中,八根寒鐵鏈子和四根石柱突然迸裂坍塌,寒鐵和石頭的碎片,像一場夢的碎片。
被撕裂的肉體,像被撕裂的噩夢。
血像一場雨。一場夢中的雨,淋濕了夢中人,多年後,夢醒後,回憶起那場夢中的血雨,藺小砧覺得自己好看的臉上,猶存一滴血滴。
藺小砧開啟一片雲宮的石門,外面複道上站滿了雲山教的弟子,他們身後,豔月亭那絕崖之上也全是人。
沒有驚呼聲。所有人張著嘴,看著雲宮中屍體的碎片滿地,看著已成毒屍的教主坐在寶座上,貪婪的啃著一具屍體。
藺小砧說:“誰是你們教主?它,還是我?”
人群次第跪在地上。
他們看見或者沒有看見,藺小砧轉身一步一步走向教主寶座,他們至少都聽見了,雲中寂靜中,藺小砧踩著血泊,腳下那粘稠的吱嘎聲。一道白光,毒屍教主抬頭看著藺小砧,沒有眼睛的眼裡充滿對藺小砧的信任。然後,教主屍頭落地,藺小砧坐在了教主寶座上。
所有的人都低下頭,高聲叫道:“雲山聖教,藺教主千秋萬代。”
起先很亂,呼聲漸漸整齊,雲山絕崖上的回聲也是整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