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搖搖頭,道:“我們只是按照藥方,要配好幾十種毒藥,來喂給那些被屍蟲咬過的人,讓那些人不斷中毒,又不斷被解毒,如此反複,那些人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最後就成了這種帶有劇毒的毒屍了。”
藺小砧聽得心驚肉跳。皺眉道:“屍蟲又是什麼?”
“就是在這石墳裡發現的前朝人的枯骨中的一種小蟲,眼睛幾乎都看不到的······”
“那又是誰發現這屍蟲的,又是誰開始造這些你們說的毒屍的?”
那人搖搖頭。
“這石墳裡還有多少人?”
“就只有紅衣尊者和服侍他的兩個人了。”
藺小砧道:“最後一個問題: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呢?”藺小砧估計那紅衣老者隨時會回來了。
那人道:“我自己下不了手,還是請你動手吧。只是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你是誰?”
“藺小砧。”
“藺小砧······果然名不虛傳。為什麼毒屍不咬你?”
藺小砧劍起,那人倒地。藺小砧說:“你說過只問一個問題的。”
藺小砧就在血泊中坐著,坐在那鐵欄的小門前面,頭上是龍頭機關。她覺得還是要等,等那紅衣老者進來。畢竟這裡有屍怪作為自己的幫手,不該冒險的時候,藺小砧絕不冒險。她知道,如果自己開啟那道暗門,又會走進一個陌生的所在。
藺小砧調息著內力,終於聽見暗門開啟。聽見那紅衣老者說了半句話。
紅衣老者說:“你們······”
他當然說不下去了,換做誰,看到這樣的景象都會驚駭難言。
“怎麼了?這是······”紅衣老者的聲音在發抖,一地屍首,人的屍,怪的首,怪的屍,人的頭。交錯枕藉。
倒在血泊中裝死的藺小砧在想,這老家夥要多久才能理清這頭緒呢?
“毒屍跑出來了!”一個黑衣人這時才說出話來。
然而那屍籠的門還鎖著。
紅衣老者已經面色如常了。他似乎看見了地上有一具毒屍還沒有屍首分離。藺小砧睡在血泊中,聽見那紅衣老者的木屐在粘稠的血泊中每走一步,都會發出粘稠的聲音。那聲音像在拍打著蜀山的名小吃——紅糖蘸餈粑。想起餈粑,藺小砧倒是餓了。
偷襲,是藺小砧的拿手好戲。每一個做過竹西寺殺手的人,都善於偷襲。
白光一閃,藺小砧倒臥裝死的姿勢就是為了這突然一劍而設計的,紅衣老者每走一步的姿勢也是為了防禦這具古怪的“屍怪”的猝然發難而設計的。
然而藺小砧發現自己本沒有必要偷襲。
紅衣老者的武功的確不錯,卻也不是藺小砧的對手。更重要的一點,他的心神完全不能集中起來應對藺小砧的劍法。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或者還在想這個問題。眼前這個裹著黑屍布的是誰?對於他來說,這更是一個問題。滿地的屍體斷肢又是怎麼回事?
藺小砧劍法身形如一地血泊上看出來的一朵繁複的花,當這花花瓣凋落,歸於簡潔的秋天的枝條時。紅衣老者已經劍傷累累,沒有一處是致命的,然而處處劍傷都在手腳經脈之處。那兩個黑衣人想來助陣,然而卻不知如何切入這望塵莫及的劍招之中。
藺小砧收劍,紅衣老者這時幾乎武功全廢。
藺小砧對那兩個黑衣人道:“該你們了。”
那兩個黑衣人搖搖頭,拒絕了藺小砧的邀請。藺小砧知道,這些黑暗中長大的人,和屍體為伍的人,或許狠毒,但狠毒的人往往又是最膽怯的人。最膽怯的人恰恰是從背後出刀的人。
藺小砧也知道,留下三個敵人是很危險的事情。江湖殺戮經歷多了,就會知道,“三”是一個危險的數字,三個平庸的敵人會給你組合出一個絕不平庸的結局。所以,如果要留活口,江湖上一般不會留下三個的。
所以藺小砧一面解開自己身上頭上的黑屍布,一面問道:“我還要殺一個人,你們自己決定吧。”
那兩個黑衣人只能做困獸之鬥了。藺小砧搖搖頭,像這樣不顧後招的打法,當真是不值一哂。藺小砧只是躲讓,幾招下來,那兩個黑衣人被藺小砧真真假假的步法帶亂了自己的步法,其中一個一腳踩在一根斷手上,那斷手在血泊中一滑,把那人摔在地上。
藺小砧笑道:“多謝地上這位斷手兄了。”
兩個黑衣人本來武功又遠不如紅衣老者,這時知道,他們現在只是藺小砧砧板上的魚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