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要知道這些,要不,誰知道你是誰?”
晏平大致說了一通,不外是把自己說的如何厲害,如何義薄雲天,英雄了得。完了問顧弱文道:“我倒想聽聽你覺得我這個人如何?”
“你這個人,城府極深,奸詐陰險;其二,隨波逐流,胸無大志;三,好吃懶做,得過且過。”
晏平笑:“第二、三條是說對了,第一條卻是從何說起?”
“我再問你一次,你也知道,在今日之江湖,和毒冢門作對,下場定是極慘的,你為什麼還要冒死救我?又要跟著我來這險地?”
“因為你長得好看。”
“完了?就這樣?”
“就這樣。還需要更複雜的答案麼?”
“好,”顧弱文很高興,“下一個問題,你先前說,你小時候來過我們月滿樓,來幹什麼呢?”
“唉,女孩兒的問題就是囉嗦,我們現在身處險境,江湖血雨腥風,你問這些不關痛癢的問題······”
“啊,身處險境就要皺著眉頭,哭天喊地麼?身處險境就不能擺些閑淡的龍門陣?快回答我。”顧弱文故作兇惡道。
“我可不可以先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事關生死的大問題?”晏平皺眉道。
“不行,說好的我先問。”
“好吧。是這樣的,我們苦竹溪劍派自唐憲宗以來,逐漸沒落,至今已是一個極小的門派了,你也知道,小門派的日子很是清貧。那年,我才九歲,也就是十年前,我師傅和人比劍,誤傷了旁人,自然是要賠錢的。可我們沒錢啊,我師傅又是一個武呆子,只知道練劍,不會營生。他說我們苦竹溪劍派曾經是蜀山五大劍派之一,後來沒落,只是因為劍法中的精義傳來穿去,沒有人能領悟了,他畢生的心願就是要重振苦竹溪劍派,找到那劍法中失傳的精義······說遠了,接著說,我們當時就是靠蜀山江湖派給各派的份子錢過日子,被誤傷的人家要一百兩湯藥費,師傅愁得沒法,我是大弟子嘛,那時我師妹才六歲,我就對師傅說,我們去找七大門派借,大家都是江湖門派,不是說,蜀山江湖是一家麼?我師父大笑道,小孩兒不懂事,那些大門派誰理我們?我們連他們的下人還不如呢。”
顧弱文聽得饒有興趣,道:“沒想到你們這些小門派這樣可憐,一百兩銀子都難倒了,我們月滿樓,一百兩銀子不過是賬本上抹去的零頭。”
“二小姐,你生在金銀堆裡,你們七大門派自然有賊背不動的金山,烏鴉飛不過的稻田,就是一兩銀子,也有難倒我們的時候。話說當時我覺得我也該給我們苦竹溪劍派出力了,所以我就瞞著師傅,去找那些大門派借銀子······”
顧弱文突然想起了什麼,指著晏平,叫道:“我見過你······我想起來了······”
晏平得意地笑道:“我就看你記不記得起來。”
顧弱文道:“我倒記得那個來借銀子的小叫花子,只是沒想到就是你。對了,那天下著大雨,在七重樓的會客廳裡,我記得很清楚呢,這事啊,後來我們月滿樓好笑了幾天呢,我爹還誇你有出息,”
晏平見顧弱文也還記得那樁往事,也是格外高興,本來是坐在石榻沿上的,這時也蹺腳上了石榻。“我當時去了三十七水道碼頭總會,百花谷,風滿樓,人家都不理我。倒是風滿樓的門房看我可憐,給了我幾錢碎銀子,到了你們月滿樓時,我就用這點碎銀子做了一張拜帖,寫著什麼:苦竹溪劍派大弟子候任掌門晏平敬拜之類的,果然,你爹竟然在議事廳見了我。”
顧弱文想起當日情形兀自好笑,“我爹見了帖子說,苦竹溪劍派雖小,不過畢竟是候任掌門來求見,我們也不可失了禮數,又聽說遞帖子的是個小孩,我爹還說莫非有什麼隱情,所以還帶了我大師兄親自在議事廳等著接見那侯任掌門呢,誰知候任掌門就是個小孩子,還是來借銀子的,我當時在樓下和玩耍,聽紅雨還是誰說,爹在樓上和一個小毛孩子正經八百的說話呢,上去從屏風後偷偷一看,那小孩子還坐在椅子上,裝出一副很老練的樣子,真把自己當做候任掌門人了······對了,我家的銀子還了沒有?”顧弱文說著伸出手來。
“空口無憑,借條呢?唉,你可知道,一直到丁卯年,我師傅還在說,月滿樓的銀子我們還不了,什麼時候,人家有事,我們一定要幫忙,要出手相助。我說,人家會記得一百兩銀子麼?師傅就說,滴水之恩嘛,其實,你要知道,一百兩銀子,在我們江湖下層,可不是滴水之恩。所以,你剛才問我為什麼救你,其實真正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家借了我們一百兩銀子。”
說罷,二人相視大笑。